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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破川軍孱王歸命 受蜀俘美婦承恩(1)


  卻說蜀主孟昶,系兩川節度使孟知祥子,後唐明宗封他為蜀王,歷史上叫作後蜀,詳見五代史。唐末僭稱蜀帝,未幾病歿,子仁贊嗣立,改名為昶。昶荒淫無度,濫任臣僚,所用王昭遠、伊審征、韓保正、趙崇韜等,均不稱職。昶母李氏,本唐莊宗嬪禦,賜給孟知祥,嘗語昶道:「我見莊宗及爾父,滅梁定蜀,當時統兵將帥,必須量功授職,所以士卒畏服。今王昭遠本給事小臣,韓保正等又絝袴子弟,素不知兵,一旦有警,如何勝任?」【昶母頗有見識。】

  昶不肯從。及宋平荊湖,蜀相李昊又進諫道:「臣觀宋氏啟運,不類漢周,將來必統一海內,為我國計,不如遣使朝貢,免啟戎機。」

  昶頗以為是,商諸昭遠。昭遠道:「蜀道險阻,外扼三峽,豈宋兵所得飛越?主上盡可安心,何必稱臣納貢,轉受宋廷節制呢。」

  昶乃罷朝貢議,並增兵水陸,防守要隘。既而昭遠從張廷偉言,勸昶通好北漢,夾攻汴梁。昶乃遣部校趙彥韜等,齎送蠟書,令由間道馳往太原。偏彥韜陽奉陰違,竟入汴都,奏聞太祖,太祖展書略閱,但見上面寫著:

  早歲曾奉尺書,遠達睿聽,丹素備陳於翰墨,歡盟已保于金蘭,洎傳吊伐之嘉音,實動輔車之喜色。尋於褒漢添駐師徒,只待靈旗之濟河,便遣前鋒而出境。

  太祖覽書至此,不禁微笑道:「朕正擬發兵西征,偏他先來尋釁,益令朕師出有名了。」

  遂把原書擲下,安排選將,命忠武軍節度王全斌,為西川行營都部署,都指揮使劉光義、崔彥進為副,樞密副使王仁贍,樞密承旨曹彬為都監,率部兵六萬人,分道入蜀。全斌等入朝辭行,太祖面諭道:「卿以為西川可取否?」

  全斌道:「臣等仰仗天威,謹遵廟算,想必克日可取哩。」

  右廂都校史延德前奏道:「西川一方,倘在天上,人不能到,原是無法可取。若在地上,難道如許兵力,尚不能平定一隅麼?」

  太祖喜道:「卿等勇敢如此,朕複何憂!但若攻克城寨,所得財帛,盡可分給將士,朕止欲得他土地,此外無所求了。」【恐尚有一意中人。】

  全斌等叩首受訓。

  太祖又道:「朕已為蜀主治第汴濱,共計五百餘間,供帳什物,一切具備,倘或蜀主出降,所有家屬,無論大小男婦,概不准侵犯一人,好好的送他入都,來見朕躬,朕當令他安居新第哩。」【言中有意,請看下文。】

  全斌等領旨而出,遂分兩路進兵。全斌及彥進等,由鳳州進,光義及曹彬等,由歸州進,浩浩蕩蕩,殺奔西川。

  蜀主昶聞得警報,亟命王昭遠為都統,趙崇韜為都監,韓保正為招討使,李進為副,率兵拒宋,且令左僕射李昊,在郊外餞行。昭遠酒酣起座,攘臂大言道:「我此行不止克敵,就是進取中原,也容易得很,好似反手一般哩。」

  李昊暗暗笑著,口中只好敷衍數語,隨即告別。昭遠率兵啟行,手執鐵如意,指揮軍事,自比諸葛亮。【我說他可比王衍。】到了羅川,聞宋帥王全斌等,已攻克萬仞、燕子二寨,進拔興州,乃亟派韓保正、李進率軍五千,前往拒敵。韓、李二人,行至三泉寨,正值宋軍先鋒史延德,帶著前隊,驟馬沖來。

  李進舞戟出迎,戰未數合,被延德用槍撥戟,輕舒左臂,將李進活擒過去。保正大怒,掄刀出戰,延德毫不懼怯,挺槍接鬥,又戰了十餘合,殺得保正氣喘吁吁,正想回馬逃奔,不防延德的槍鋒,正向中心刺來,慌忙用刀遮攔,那槍枝便縮了回去,保正向前一撲,又被延德活捉去了。【正是絝袴子弟,不堪一戰。】

  延德驅兵大進,亂殺一陣,可憐這班蜀兵,多做了無頭之鬼。還有三十萬石糧米,也由宋軍搬去,一粒不留。王昭遠聞著敗信,遂列陣羅川,準備拒敵。延德也不敢輕進,在途次暫憩,靜待後軍。至崔彥進率兵到來,方會同前進,遙見蜀兵依江為營,橋樑未斷。彥進前行張萬友,大呼道:「不乘此搶過浮橋,更待何時?」道言未絕,他已飛馬突出,馳上浮橋。

  蜀兵忙來攔阻,擋不住萬友神力,左一槊,右一刀,都把他殺落水中。宋軍一齊隨上,霎時間馳過橋西,王昭遠見宋軍驍勇,不禁失色,便率兵退走,回保漫天寨。未戰先怯,豈諸葛軍師的驕兵計耶?一面調集各處精銳,並力守禦。

  崔彥進分兵三路,同時進擊,自與史延德為中路,先抵漫天寨下。寨在山上,勢極高峻,彥進知不易仰攻,只令兵士在山下辱駡,引他出來。昭遠仗著兵眾,傾寨出戰,彥進率軍迎敵,約略交鋒,就一齊退去。昭遠麾軍力追,鐵如意用得著了。看看趕了十餘裡,自覺離寨太遠,擬鳴金收軍,【遲了。】偏偏左右兩面,殺到兩路宋軍,左路是宋將康延澤,右路便是張萬友,彥進、延德又領軍殺回,三路夾擊蜀軍,任你指揮如意的王昭遠,到此也心慌意亂,沒奈何驅馬奔歸,蜀兵隨即大潰,宋軍乘勝追趕,馳至寨下,憑著一股銳氣,踴躍登山。

  昭遠料難保守,複棄寨西奔。宋軍掩入寨中,奪得器甲芻糧,不可勝數,待王全斌馳到,再派崔彥進等進兵,王昭遠收集潰卒,複來拒敵,三戰三北,乃西渡桔柏江,焚去橋樑,退守劍門。

  全斌因劍門險峻,恐急切難下,且探聽劉光義等消息,再定行止。未幾得光義來書,已攻克夔州,進定峽中了。原來夔州地扼三峽,為西蜀江防第一重門戶,劉光義、曹彬等,自歸州進兵,正要向夔州攻入,蜀甯江制置使高彥儔,與監軍武守謙,率兵扼守,就在夔州城外的鏁江上面,築起浮橋,上設敵柵三重,夾江列炮,專防敵船。

  劉光義等出發汴京,已由太祖指示地圖,令他水陸夾攻,方可取勝,至是光義等鏁江入蜀,距鏁江三十裡,即舍舟步進,夤夜襲擊。蜀兵只管江防,不管陸防,驟被宋軍自陸攻入,立即潰散。光義等既奪浮梁,進薄城下,蜀監軍武守謙擬開城搦戰,高彥儔出阻道:「北軍跋涉前來,利在速戰,不如堅壁固守,休與交鋒,待他師老糧盡,士無鬥志,那時彼竭我盈,一鼓便足退敵了。」【以逸待勞,莫如此策。】

  守謙不從,獨領麾下千餘騎,大開城門,躍馬出戰。正值光義騎將張廷翰,挺槍過來,兩馬相交,雙槍並舉,戰到一兩個時辰,廷翰槍法越緊,守謙抵敵不住,虛幌一槍,馳回城中。說是遲,那時快,廷翰緊追守謙,也縱馬入城,守卒亟欲閉門,被廷翰戳斃數人,門不及閉。宋軍一擁而進,曹彬、劉光義先後馳入,高彥儔忙來攔阻,已是招架不住。守謙遁去,彥儔身中數十創,奔歸府第,整衣及冠,望西北再拜,自焚而亡。【算是後蜀忠臣。】

  光義等既克夔州,安撫百姓,禮葬彥儔遺骸,再向西北進兵,所過披靡。如萬、施、開、忠等州,次第收降,峽中郡縣悉定,乃馳書報知全斌。全斌聞東路大捷,即進次益光,途次獲得蜀中偵卒,厚賜酒食,勸他降順,並問入蜀路徑。該卒言:「益光江東,越大山數重,有一狹徑,地名來蘇,由此徑通過,即可繞出劍門南面,與官道會合,前途沒甚險阻了。」

  全斌大喜,遂依降卒言,自來蘇徑趨青疆,一面分兵與史延德,潛襲劍門。果然王昭遠聞警,令偏將在劍門居守,自引眾至漢源坡,來阻全斌。誰料全斌尚未遇著,劍門失守的信息,已經報到,嚇得昭遠魂不附體,舉措失常。既而塵頭大起,號炮連聲,全斌、崔彥進自青疆殺到,昭遠僵臥胡床,好象死去,鐵如意拿不動麼?還是都監趙崇韜,佈陣出戰。

  看官!你想這時候的蜀軍,統已膽戰心寒,哪裡還敢對仗?一經接手,略有幾人受傷,就一哄兒逃散了。崇韜還想支持,偏坐騎也象膽小,只向後倒退下去,累得崇韜坐不安穩,平白地翻落馬下,部下沒人顧著,活活的被宋軍縛住。【力避詞複,故筆下特開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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