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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憂父病重托趙則平 肅軍威大敗李景達(1)


  卻說皇甫暉、姚鳳,既被周兵擒住,唐兵自然大潰,滁州城不戰即下。匡胤入城安民,即遣使押解囚虜,向周主處報捷。周主受俘後,命翰林學士竇儀,至滁州籍取庫藏,由匡胤一一交付。既而匡胤複欲取庫中絹匹,儀出阻道:「公初入滁,就使將庫中寶藏,一律取去,亦屬無妨,今已籍為官物,應俟皇帝詔書,方可支付,請公勿怪!」

  匡胤聞言,毫無怒意,反婉顏謝道:「學士言是,我知錯了!」【惟能知過,方期寡過。】

  過了一天,複有軍事判官到來,與匡胤相見。兩下敘談,甚是投契。看官道是何人?乃是宋朝的開國元勳,曆相太祖、太宗二朝,晉爵太師魏國公,姓趙名普,字則平。【太祖受禪,普實與謀,此處特別表明,寓有微意。】【竇儀亦宋太祖功臣,故上文亦曾提出。】

  他祖籍幽、薊,因避亂遷居洛陽,匡胤本與相識,至是由周相範質薦舉,乃至滁州。舊雨重逢,倍增歡洽。會匡胤部下,受命清鄉,捕得鄉民百余名,統共指為匪盜,例當棄市,趙普獨抗議道:「未曾審問明白,便將他一律殺死,倘或誣良為盜,豈非誤傷人命?」

  匡胤笑道:「書生所見,未免太迂,須知此地人民,本是俘虜,我將他一律赦罪,已是法外施仁,今複甘作盜匪,若非立正典刑,如何儆眾?」

  趙普道:「南唐雖系敵國,百姓究屬何辜?況明公素負大志,極思統一中原,奈何秦、越相視,自分畛域?王道不外行仁,還乞明公三思!」【已陰目匡胤為天子。】

  匡胤道:「你若不怕勞苦,煩你去審訊便了。」

  趙普即去訊鞫,一一按驗,多無佐證,遂稟白匡胤,除犯贓定罪外,一律釋放。鄉民大悅,爭頌匡胤慈明。匡胤益信趙普先見,凡有疑議,盡與籌商。趙普亦格外效忠,知無不言。

  適匡胤父弘殷,亦率兵到滁,父子聚首,當然欣慰。不料隔了數日,弘殷竟生起病來,匡胤日夕侍奉,自不消說。誰料揚州警報,紛紛前來,周主也有詔書頒達,命匡胤速趨六合,兼援揚州。原來滁州既下,南唐大震,唐主李璟,遣李德明乞和,願割地罷兵,周主不許。德明返唐,唐主遂挑選精銳,得六萬人,命弟齊王李景達為元帥,向江北進發,直抵揚州。

  揚州本南唐所據,與六合相距百餘裡,同為江北要塞,是時正由匡胤父弘殷,受周主命,奪據揚州。弘殷西還入滁,留韓令坤居守。令坤聞唐兵大至,恐寡不敵眾,飛向滁州求援。周主又敦促匡胤出師,匡胤內奉君命,外迫友情,怎敢坐視不發?無如父病未痊,一時又不忍遠離,公義私恩,兩相感觸。不由的進退爇徨,驟難解決。當下與趙普熟商,趙普答道:「君命不可違,請公即日前行。若為尊翁起見,普願代盡子職。」

  匡胤道:「這事何敢煩君?」

  趙普道:「公姓趙,普亦姓趙,彼此本屬同宗。若不以名位為嫌,公父即我父,一切視寒問暖,及進奉藥餌等事,統由普一人負責,請公儘管放心!」【後世如袁某等人,強認同姓為同宗,莫非就從此處學來?】

  匡胤拜謝道:「既蒙顧全宗誼,此後當視同手足,誓不相負。」

  趙普慌忙答禮道:「普何人斯?敢當重禮!」

  於是匡胤留普居守,把公私各事,都託付與普,自選健卒二千名,即日東行。

  既至六合,聞揚州守將韓令坤,已棄城西走,不禁大憤道:「揚州是江北重鎮,若複被南唐奪回,大事去了。」

  便派兵駐紮沖道,阻住揚州潰軍,並下令道:「如有揚州兵過此,盡行刖足,不准私放。」

  一面遣書韓令坤,略言:「總角故交,素知兄勇,今聞怯退,殊出意料。兄如離揚州一步,上無以報主,下無以對友,昔日英名,而今安在」云云。韓令坤被他一激,竟督兵返旆,仍還揚州拒守。

  可巧南唐偏將陸孟俊,從泰州殺到,令坤誓師道:「今日敵兵到來,我當與他決一死戰,生與爾等同生,死與爾等同死。如或臨陣退縮,立殺無赦,莫謂我不預言!」

  兵士齊聲應命。令坤即命開城,自己一馬當先,躍出城外。各軍陸續隨上,統是努力向前,拚命突陣。唐將陸孟俊,即麾軍對仗,不防周兵盛氣前來,都似生龍活虎一般,見人便殺,逢馬便斫,沒一個攔阻得住,霎時間陣勢散亂,被周兵搗入中堅。孟俊知不可敵,回馬就逃,唐兵也各尋生路,棄了主帥,隨處亂竄。

  韓令坤如何肯舍,只管認著陸孟俊,緊緊追去,大約相距百步,由令坤取箭在手。搭住弓上,颼的一聲,將孟俊射落馬下。周兵爭先趕上,立將孟俊撳住,捆綁過來。令坤見敵將就擒,方掌得勝鼓回城。此功當歸趙匡胤。左右推上孟俊,令坤命縶入囚車,械送行在,正擬派員押解,忽由帳後閃出一婦人,帶哭帶語道:「請將軍為妾作主,臠割賊將,為妾報仇。」

  令坤視之,乃是新納簉室楊氏,便問道:「你與他有什麼大仇?」

  楊氏道:「妾系潭州人氏,往年賊將孟俊,攻入潭州,殺我家二百餘口,惟妾一人,為唐將馬希崇所匿,方得免死。今仇人當前,如何不報?」

  原來楊氏饒有姿色,唐將馬希崇,擄取為妾,至韓令坤攻克揚州,希崇遁去,楊氏為令坤所得,見她一貌如花,也即納為偏房,而且很加寵愛;此時聞楊氏言,即轉訊孟俊。

  孟俊也不抵賴,只求速死,令坤乃令軍士設起香案,上供楊氏父母牌位,爇燭焚香,命楊氏先行拜告,然後將孟俊洗剝停當,推至案前,由自己拔出腰刀,刺胸挖心,取祭楊家父母,再命左右將他細剮。霎時間將肉割盡,把屍骨拖出郊外,喂飼豬犬去了。【為殘殺者鑒。】這且按下不提。

  且說南唐元帥李景達,聞孟俊被擒,亟與部下商議進兵,左右道:「韓令坤雄踞揚州,不易攻取,大王不如西攻六合,六合得下,揚州路斷,也指日可取了。」【不能取揚州,烏能取六合?唐人全是呆鳥。】

  景達依計行事,乃向六合進發,距城二十裡下寨,掘塹設柵,固守不出。匡胤也按兵勿動。兩下相持,約有數天。周將疑匡胤怯戰,入帳稟白道:「揚州大捷,唐元帥必然喪膽,我軍若乘勢往擊,定可得勝。」

  匡胤道:「諸將有所未知,我兵只有二千,若前去擊他,他見我兵寥寥,反且膽壯起來,不若待他來戰,我恰以逸待勞,不患不勝。」【前時攻清流關,妙在速進,此時屯兵六合,又妙在靜待。】

  諸將道:「倘他潛師回去,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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