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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回 勘叛案重興大獄 立戰功還挈同胞(1)


  卻說漢使領了大兵,遽將淮南王宮圍住,淮南王安,還是一無預備,怎能抵敵?只好佯作不知,迎入朝使。朝使並不多說,當即指揮兵士,四處搜尋,好一歇尋出謀反證據,就是私造的各種璽印。安至此無可隱諱,只嚇得面如土色,聽他所為。

  漢使便將太子遷及王后荼,一併拿去,止留安在宮中,派兵監守。又出宮捕拿許多食客,盡拘獄中。俗語有言:迅雷不及掩耳,這真好算似青天霹靂,令人不防。其實仍由劉安父子,自取禍殃。安前曾拘住伍被父母,硬要迫被同謀,被雖替安想出末策,自知凶多吉少,乃乘漢使到來,前去出首。

  漢使不便遲慢,因即調兵入宮,搜查證據,證據到手,便好拘人;一面遣人飛報朝廷,聽候詔命。未幾即有宗正劉棄,持節馳至淮南,來提一班案犯。安已服毒自盡,餘犯押解到京,發交廷尉張湯審辦。

  湯是個著名辣手,怎肯從寬?先將荼遷兩人,定了死罪,推出梟首。複查出莊助與安有私,鄂但張次公與安女通姦,同時拿問。安女陵無從奔避,當然拿到正法,隨那父母兄弟,同入冥途。【也快活得夠了。】還有一班淮南僚佐,與安通同謀反,湯不但悉數致死,並且悉數滅族。就是自行出首的伍被,亦讞成死刑。武帝愛被有才,擬從赦宥,湯獨入請道:「伍被不能力諫,曾與叛謀,罪不可赦。」

  武帝不得已准議,乃將伍被處死。莊助本可邀赦,也由湯入朝固爭,隨即棄市。鄂但、張次公,卻未聞伏誅,想是與湯有交,但坐奸罪,免官贖死罷了。湯又會同公卿,請逮捕衡山王賜,武帝卻批駁道:「衡山王自就侯封,雖與安為兄弟,究未聞有同謀確證,不應連坐。」

  這數語批發下來,賜乃得免議,惟將淮南國除為九江郡,總算了案。

  哪知餘波未靜,一僕一起,遂致衡山亦逆謀敗露,同就滅亡。

  衡山王賜,本與安私下訂約,專待淮南起兵,當即響應。嗣聞淮南失敗,只好作罷。偏是人心不軌,天道難容,也與淮南覆轍相似,弄得骨肉相殘,全家畢命。賜後乘舒,生下二子一女,長子名爽,立為太子,少子名孝,女名無采。乘舒病歿,寵姬徐來繼立為後,徐來亦生有男女四人。惟徐來以外,尚有一個厥姬,也曾得寵,兩人素來相妒,不肯相下。至後位被徐來奪去,厥姬那裡甘心?遂向太子爽進讒,偽言太子母乘舒,被徐來暗中毒死。太子爽信以為真,甚恨徐來,會徐來兄至衡山,爽佯與宴飲,伺隙行刺,僅得不死。兩造結冤愈深,互相尋釁。

  賜少子孝,童年失母,歸徐來撫養。徐來未嘗愛孝,佯示仁慈。孝姊無采,已經出嫁,與夫相忤,離歸母家。無采年少思淫,怎肯守著活寡?竟與家客通姦。事為太子爽所聞,屢加訶斥,無采不知斂束,反與長兄有仇。徐來又故意厚待無采,聯為臂助。轉眼間孝亦長成,與徐來無采,串同一氣,讒毀太子。太子爽孤立無助,當然敵不過三人,往往觸怒乃父,動遭笞責。【劉賜妻子,與乃兄絕對相似,真是難兄難弟。】

  已而徐來假母,【如乳母相類。】被人刺傷,徐來硬指為太子所使。賜聽信讒言,又將太子敲撲一番,父子遂積成怨隙,好似冤家一般。適賜有疾病,太子爽並不入視,亦假稱有疾。徐來與孝,正好乘間進言,說出太子如何心喜,準備嗣位,惹得賜非常懊惱,便欲廢爽立孝。

  徐來見賜有廢立意,又想出一種毒計,意欲並孝陷害,好使親生子廣,起嗣王封。徐來有侍女善舞,為賜所寵,適為徐來所嫉忌,乃特縱令伴孝,日夕相親,乾柴碰著熱火,怎能不爇?自然湊成一堆。太子爽聞孝奸姬侍,也覺垂涎,暗想弟烝父妾,我何不可遂烝父妻?況徐來屢加讒構,若能引與私通,定當易憎為愛,不至尋仇。【想入非非。】

  計畫已就,便逐日入宮,向徐來處請安,並自陳前愆,立誓悔過。徐來不能不虛與周旋,取酒與飲,溫顏慰勸。爽奉巵上壽,跪在徐來膝前,俟徐來接過酒巵,便將兩手捧住兩膝,涎臉求歡。徐來且驚且怒,忙將酒巵放下,將身離座,那衣襟尚被爽牽住,不肯放手,急得徐來振喉大呼,方才走脫。爽不能逞計,起身便走,回至住室,正想法免禍,那外面已有宮監進來,傳述賜命,把爽拖曳了去。及得見賜面,還有何幸?無非把坐臀晦氣,吃了幾十下毛竹板子。爽號呼道:「孝與王侍女通姦,無采與家奴通姦,王奈何勿問?儘管笞責臣兒!臣兒願上書天子,背王自去!」

  說著,竟似癡似狂,向外奔出。賜已氣得發昏,命左右追爽,爽怎肯回頭,及賜親自出追,乃將爽牽回,械系宮中。孝反日見寵愛,由賜給與王印,號為將軍,使居外家,招致賓客,與謀大事。

  江都人枚赫、陳喜,先後往依,為孝私造兵車弓箭,刻天子璽及將相軍吏印,待機發作。陳喜本事淮南王,淮南事敗,乃奔投衡山,為孝畫策。孝謀為太子,運動乃父,上書朝廷,廢長立幼。太子爽雖然被系,總尚不至斷絕交通,因囑心腹人白嬴潛往長安,使他上書告變,說孝上烝父妾,且與父謀逆等情。書尚未上,嬴卻被都吏拘住,訊出孝納叛人等情,乃行文至沛郡太守,飭他速拿陳喜。喜未嘗預防,竟被捉住。孝知已惹禍,也想援自首減罪的律例,自行告發,且歸咎枚赫、陳喜等人。

  武帝又委廷尉張湯查辦,湯怎肯放鬆?當然一網打盡,立遣中尉等馳往衡山,圍住王宮。仍是一番老手段。賜驚惶自殺,賜後徐來,及太子爽、次子孝,與幫同謀反諸黨羽,一古腦兒押至都中。經張湯一番審讞,悉數論罪。徐來坐盅前後乘舒,爽坐告父王不孝,孝坐與王侍妾通姦,並皆棄市。所有黨羽,亦皆伏誅,國除為郡。

  總計淮南衡山兩案,株累至好幾萬人,真是漢朝開國以後所僅聞。主意多出自張湯,武帝見湯讞詞,都是死有餘辜,自然不肯特赦,徒斷送了許多生命。

  時皇子據年已七歲,即冊立為皇太子,儲作國本,冀定人心。一面擬通道西域,再遣博望侯張騫,出使西方。

  騫為漢中人,建元中入都為郎。適匈奴中有人降漢,報稱匈奴新破月氐,【音支。】陣斬月氐王首,取為飲器。月氐餘眾西走,常欲報仇,只恨無人相助云云。武帝方欲北滅匈奴,得聞此言,便欲西結月氐,為夾擊匈奴計,惟因月氐向居河西,與漢不通音問,此時為匈奴所敗,更向西徼竄去,距漢更遠,急切欲與交通,必須得一精明強幹的人員,方可前往。乃下詔募才,充當西使。

  廷臣等偷生怕死,無人敢行,只張騫放膽應募,與胡人堂邑父等相偕出都,從隴西進發。隴西外面,便是匈奴屬地,騫欲西往月氐,必須經過此地,方可相通,乃悄悄的引了徒眾,偷向前去。行經數日,偏被匈奴邏騎將他拘住,押送虜廷。騫等不過百人,勢難與抗,只好懷著漢節,坐聽羈留。

  匈奴雖未敢殺騫,卻亦加意管束,不肯放歸。一連住了十多年,騫居然娶得胡婦,生有子女,與胡人往來周旋,好似樂不思蜀的狀態。匈奴不復嚴防,騫竟與堂邑父等伺隙西逃,奔入大宛國境。大宛在月氐北面,為西域中列國,地產善馬,又多葡萄苜蓿。

  騫等本未識路徑,亂闖至此,當由大宛人把他截留。彼此問答,才得互悉情形,大宛人即報知國王。國王素聞漢朝富庶,但恨路遠難通,一聞漢使入境,當即召見,詢明來意。騫自述姓名,並言奉漢帝命,遣使月氐,途次被匈奴羈留,現幸脫身至此。請王派人導往月氐,若交卸使命,仍得還漢,必然感王厚惠,願奉重酬。大宛王大喜,答言此去月氐,還須經過康居國,當代為通譯,使得往達云云。

  騫稱謝而出,遂由大宛王遣人為導,引至康居。康居國同在西域,與大宛毗鄰,素來交好。既由大宛為騫介紹,樂得賣個人情,送他過去,於是騫等得抵月氐國。月氐自前王陣亡,另立王子為主,王夫人為輔,西入大夏,據有全土,更建一大月氐國。大夏在媯水濱,地勢肥沃,物產豐饒,此時為月氐所據,坐享安逸,遂把前時報仇的思想,漸漸打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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