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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回 舅甥踵起一戰封侯 父子敗謀九重討罪(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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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信敗降匈奴,匈奴主軍臣單于已早病死,由弟左谷蠡王伊稚斜,逐走軍臣子于單,自立有年。于單嘗入塞降漢,漢封為陟安侯,未幾病死,事在元朔三年。一聞趙信來降,便即召入,好言撫慰,面授為自次王,並將阿姐嫁與為妻。信當然感激,且本來是個胡人,重歸故國,樂得替他設策,即教單于但增邊幕,不必入塞,俟漢兵往來疲敝,方可一舉成功。伊稚斜單于,依言辦理,漢邊才得少靜烽塵。 但自元光以後,連歲出兵,軍需浩繁。不可勝數,害得國庫空虛,司農仰屋。不得已令吏民出資買爵,名為武功,大約買爵一級,計錢十七萬,每級遞加二萬錢,萬錢一金,共鬻出十七萬級,直三十余萬金。嗣是朝廷名器,幾與市物相似,但教有錢輸入,不論他人品何如,俱好算做命官。試想這般制度,豈不是豪奴得志,名士灰心麼!賣官鬻爵之弊,實自此始。 是年冬月,武帝行幸雍郊,親祠五畤。即五帝祠,稱畤不稱祠,因畤義訓止有神靈依止之意。忽有一獸,在前行走,首上只生一角,全體白毛。眾衛士趕將過去,竟得將獸拿住,仔細看驗,足有五蹄。當下呈示武帝,武帝瞧著,好似麒麟模樣,便問從官道:「這獸可是麒麟否?」 從官齊聲答是麒麟,且言陛下肅祀明禋,故上帝報享,特賜神獸云云。【無非獻諛。】武帝大悅,因將一角獸薦諸五畤。另外宰牛致祭,禮成駕歸。途中又見一奇木,枝從旁出,還附木上,大眾又不禁稱奇。連武帝也為詫異,既返宮廷,又複召詢群臣,給事中終軍上奏道:「野獸並角,顯系同本,眾枝內附,示無外向,這乃是外夷向化的瑞應,陛下好垂裳坐待了。」【虧他附會。】 武帝益喜,令詞臣作《白麟歌》,預賀升平。有司複希旨進言,請即應瑞改元。改元每次,相隔六年,此時已值元朔六年初冬,本擬照例改元,不過獲得白麟,愈覺改元有名,元狩紀元,便是為此。 誰知外夷未曾歸化,內亂卻已發生,淮南王安及衡山王賜,串同謀反,居然想搖動江山。虧得逆謀敗露,才得不勞兵革,一發即平。安與賜皆淮南王長子,文帝憐長失國自殺,因將淮南故地,作為三分,封長子安勃賜為王。勃先王衡山,移封濟北,不久即歿。賜自廬江徙王衡山,與安雖系兄弟,兩不相容。安性好讀書,更善鼓琴,也欲籠絡民心,招致文士。門下食客,趨附至數千人,內有蘇飛、李尚、左吳、田由、雷被、伍被、毛被、晉昌八人,最號有才,稱為淮南八公。安令諸食客著作內書二十一篇,外書三十三篇,就是古今相傳的《淮南子》。另有中篇八卷,多言神仙黃白術。黃金白銀,能以術化,故稱黃白術。 武帝初年,安自淮南入朝,獻上內書,武帝覽書稱善,視為秘寶。又使安作《離騷傳》,半日即成,並上頌德,及《長安都國頌》。武帝本好文藝,見安博學能文,當然器重,且又是叔父行,更當另眼相看。當時武安侯田蚡,曾與安秘密訂約,有將來推立意,【語見六十三回。】安為蚡所惑,乃生逆謀。 建元六年,天空中出現彗星,當有人向安密說,說是吳楚反時,彗星出現,光芒不過數尺,今長且竟天,眼見是兵戈大起,比前益甚。安也以為然,遂修治兵器,蓄積金錢,為待亂計。莊助出撫南越,安複邀留數日,結作內援。【見六十二回。】種種計畫,尚恐未足,乃更想出一法,密囑女陵入都,偵察內情。陵青年有色,又工口才,既到長安,借作內省為名,出入宮闈,毫無拘束。隨身又帶著許多金錢,仗著財色兩字,結識廷臣,何人不喜與交往? 搶先巴結的叫作鄂但,系故安平侯鄂千秋孫,年貌相符,便與通姦。第二人為岸頭侯張次公,壯年封侯,氣宇不凡,也與陵秘密往來,作為膩友。【偷得饅頭狗造化。】 陵得內外打通,常有密書傳報淮南。 淮南王后姓蓼名荼,為安所愛。荼生一男,取名為遷,尚有庶長子不害,素失父寵,不得立儲。因立遷為太子。遷年漸長,娶王太后外孫女為妃,就是修成君女金蛾。【見前回。】安本意欲攀葛附藤,想靠王太后為護符,偏偏王太后告崩,無勢可援。又恐太子妃得燭陰謀,暗地報聞,遂又密囑太子遷,叫他與妃反目,三月不同席。自己又陽為調停,迫遷夜入妃室,遷終不與寢。妃遂賭氣求去,安乃使人護送入都,奏陳情跡,表面上尚歸罪己子。武帝尚信為真言,准令離婚。 遷少好學劍,自以為無人可及。聞得郎中雷被,素通劍術,欲與比賽高低,被屢辭不獲。兩人比試起來,畢竟遷不如被,傷及皮膚。遷因此與被有嫌。被自知得罪太子,不免及禍,適漢廷募士從軍,被即向安陳請,願入都中投效。安先入遷言,知他有意趨避,將被免官。被索性潛奔長安,上書訐安。 武帝遣中尉段宏查辦,安父子欲將宏刺死。還是宏命不該絕,一到淮南,但略問雷被免官事蹟,並未訊及別情,且辭色甚是謙和。安料無他患,不如變計周旋,但托宏善為轉圜。宏允諾而別,還白武帝。武帝召問公卿,眾謂安格阻明詔,不令雷被入都效力,罪應棄市。武帝不從,只准削奪二縣,赦罪勿問。安尚且愧憤道:「我力行仁義,還要削地麼?」【這種仁義,自古罕聞。】 乃日夜與左吳等查考地圖,整備行軍路徑,指日起軍。 時庶長子不害,有男名建,年齡浸長,因見乃父失寵,常覺不平,暗中結交壯士,欲殺太子。偏被太子遷約略聞知,竟將建縛住,一再笞責。建更怨恨莫伸,遂使私人嚴正,入都獻書道:「臣聞良藥苦口,乃足利病,忠言逆耳,也足利行。今淮南王孫建,材能甚高,王后荼及太子遷,屢思加害,建父不害無辜,又嘗被囚系,日夜會集賓客,潛議逆謀,建今尚在,盡可召問,一證虛實,免得養癰貽患,累及國家。」 武帝得書,又發交廷尉,轉飭河南官吏,就便訊治。適有辟陽侯孫審卿,嘗怨祖父為厲王長所殺,意圖復仇,淮南王長殺審食其事,見前文。便密查安謀逆情跡,告知丞相公孫弘。弘又函飭河南官吏,徹底究治。河南官吏,迭接君相命令,怎敢怠慢?立將劉建傳到詳細訊明,建將淮南罪狀,悉數推到太子遷身上,統是懷私。由問官錄供奏聞。安得知此事,謀反益甚。 先是衡山王賜,入朝武帝,道出淮南,安迎入府中,釋嫌修好,與商秘謀。賜原有叛意,得安聯絡,也即樂從,因退歸衡山,託病不朝。安部下多浮囂士,亦屢次勸安起兵,獨中郎伍被,極言諫阻,安非但不聽被言,且將被父母拘住,逼令同謀,被尚涕泣固諫。至建被傳訊,事且益急,安仍向被問計,被乃說道:「方今諸侯無異心,百姓無怨氣,大王猝思起事,比吳楚還要難成。必不得已,只好偽為丞相禦史請書,徙郡國豪傑至朔方,又偽為詔獄書逮諸侯太子幸臣,使民間聞風懷怨,諸侯亦皆疑貳,然後遣辯士四出誘約,或可僥倖萬一,還請大王審慎為是!」 被不能始終力爭,也屬自誤。安決意起反,遂私鑄皇帝禦璽,及丞相御史大夫將軍等印信,為作偽計。又擬使人詐稱得罪,往投大將軍衛青,乘間行刺。且私語僚屬道:「漢廷大臣,只有汲黯正直,尚能守節死義,不為人惑。若公孫弘等隨勢逢迎,我若起事,好似發蒙振落,毫不足畏呢!」 正部署間,忽由朝廷遣到廷尉監。廷尉府中之監吏。會同淮南中尉,拿問太子遷。遷急稟知乃父,立召淮南相與內史中尉,一併集議,即日發難。偏內史中尉,不肯應召,只有淮南相一人到來,語多支吾。遷料知不能成事,待相退出,索性尋個自盡。趨入別室,拔劍擬頸,畢竟心慌手顫,只割傷一些皮膚,已是不勝痛楚,倒地呻吟。外人聞聲入救,忙將他舁到床上,延醫敷治。安與後荼,亦急來探視。正在忙亂時候,突有一人入報道:「不好了!不好了!外面已有朝使至此,領著大兵,把王宮圍住了!」 正是: 咎由自取難逃死,禍已臨頭怎解圍? 究竟漢使如何圍宮,待至下回表明。 *==*==* 衛青之屢次立功,具有天幸,而霍去病亦如之。六師無功,去病獨能戰捷,梟虜侯,擒虜目,斬虜首至二千餘級,雖曰人事,豈非天命!漢武諸將,首推衛、霍,一舅一甥,其出身相同,其立功又同,亦漢史中之一奇也。 淮南王安,種種詭謀,心勞日拙,彼以子女為足恃,而詎知其身家之絕滅,皆自子女釀成之。家且不齊,遑問治國?尚鰓鰓然欲窺竊神器,據有天下,雖欲不亡,烏得而不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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