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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辟陽侯受椎斃命 淮南王謀反被囚(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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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淮南王劉長,系高祖第五子,乃是趙姬所出。趙姬本在趙王張敖宮中,高祖自東垣過趙,當是討韓王信時候。張敖遂撥趙姬奉侍。高祖生性漁色,見了嬌滴滴的美人,怎肯放過?當即令她侍寢,一宵雨露,便種胚胎。高祖不過隨地行樂,管甚麼有子無子,歡娛了一兩日,便將趙姬撇下,逕自回都。薄幸人往往如此。趙姬仍留居趙宮,張敖聞她得幸高祖,已有身孕,不敢再使宮中居住,特為另築一舍,俾得休養。既而貫高等反謀發覺,事連張敖,一併逮治,見前文。張氏家眷,亦拘系河內獄中,連趙姬都被系住。趙姬時將分娩,對著河內獄官,具陳高祖召幸事,獄官不禁伸舌,急忙報知郡守,郡守據實奏聞,那知事隔多日,毫無複音。 趙姬有弟趙兼,卻與審食其有些相識,因即措資入都,尋至辟陽侯第中,叩門求謁。審食其還算有情,召他入見,問明來意,趙兼一一詳告,並懇食其代為疏通。食其卻也承認,入白呂後,呂後是個母夜叉,最恨高祖納入姬妾,怎肯替趙姬幫忙?反將食其搶白數語,食其碰了一鼻子灰,不敢再說。趙兼待了數日 不得確報,再向食其處問明。食其謝絕不見,累得趙兼白跑一趟,只得回到河內。 趙姬已生下一男,在獄中受盡痛苦,眼巴巴的望著皇恩大赦,偏由乃弟走將進來,滿面愁慘,語多支吾。趙姬始知絕望,且悔且恨,哭了一日,竟自尋死。待至獄吏得知,已經氣絕,無從施救。一夕歡娛,落了這般結果,真是張敖害她。只把遺下的嬰孩,雇了一個乳媼,好生保護,靜候朝中消息。可巧張敖遇赦,全家脫囚,趙姬所生的血塊兒,複由郡守特派吏目,偕了乳媼,同送入都。 高祖前時怨恨張敖,無暇顧及趙姬,此時聞趙姬自盡,只有遺孩送到,也不禁記念舊情,感歎多時。【遲了遲了。】當下命將遺孩抱入,見他狀貌魁梧,與己相似,越生了許多憐惜,取名為長,遂即交與呂後,囑令撫養,並飭河內郡守,把趙姬遺棺,發往原籍真定,妥為埋葬。屍骨早寒,曉得甚麼?呂後雖不願撫長,但因高祖鄭重叮囑,也不便意外虐待。好在長母已亡,不必生妒,一切撫養手續,自有乳媼等掌管,毋庸勞心,因此聽他居住,隨便看管。 好容易過了數年,長已有五六歲了,生性聰明,善承呂後意旨,呂後喜他敏慧,居然視若己生,長因得無恙。及出為淮南王,才知生母趙姬,冤死獄中,母舅趙兼,留居真定,因即著人往迎母舅。到了淮南,兩下談及趙姬故事,更添出一重怨恨,無非為了審食其不肯關說,以致趙姬身亡。長記在心中,嘗欲往殺食其,只苦無從下手,未便遽行。及文帝即位,食其失勢,遂于文帝三年,借了入朝的名目,徑詣長安。 文帝素來孝友,聞得劉長來朝,很表歡迎,接見以後,留他盤桓數日。長年已逾冠,膂力方剛,兩手能扛巨鼎,膽大敢為,平日在淮南時,嘗有不奉朝命,獨斷獨行等事,文帝只此一弟,格外寬容。此次見文帝留與盤桓,正合長意。一日長與文帝同車,往獵上苑,在途交談,往往不顧名分,但稱文帝為大兄。 文帝仍不與較,待遇如常。長越覺心喜,自思入京朝覲,不過具文,本意是來殺審食其,借報母仇。況主上待我甚厚,就使把食其殺死,當也不致加我大罪,此時不再下手,更待何時!乃暗中懷著鐵椎,帶領從人,乘車去訪審食其。食其聞淮南王來訪,怎敢怠慢?慌忙整肅衣冠,出門相迎。見長一躍下車,趨至面前,總道他前來行禮,趕先作揖。才經俯首,不防腦袋上面,突遭椎擊,痛徹心腑,霎時間頭旋目暈,跌倒地上。長即令從人趨近,梟了食其首級,上車自去。 食其家內,非無門役,但變生倉猝,如何救護?且因長是皇帝親弟,氣焰逼人,怎好擅出擒拿,所以長安然走脫,至宮門前下車,直入闕下,求見文帝。文帝當然出見,長跪伏殿階,肉袒謝罪,轉令文帝吃了一驚,忙問他為著何事? 長答說道:「臣母前居趙國,與貫高謀反情事,毫無干涉。辟陽侯明知臣母冤枉,且嘗為呂後所寵,獨不肯入白呂後,懇為代陳,便是一罪;趙王如意,母子無辜,枉遭毒害,辟陽侯未嘗力爭,便是二罪;高後封諸呂為王,欲危劉氏,辟陽侯又默不一言,便是三罪。辟陽侯受國厚恩,不知為公,專事營私,身負三罪,未正明刑,臣謹為天下誅賊,上除國蠹,下報母仇!惟事前未曾請命,擅誅罪臣,臣亦不能無罪,故伏闕自陳,願受明罰。」【強詞亦足奪理。】 文帝本不悅審食其,一旦聞他殺死,倒也快心,且長為母報仇,跡雖專擅,情尚可原,因此叫長退去,不覆議罪。長已得逞志,便即辭行,文帝准他回國,他就備好歸裝,昂然出都去了。 中郎將袁盎,入宮進諫道:「淮南王擅殺食其,陛下乃置諸不問,竟令歸國,恐此後愈生驕縱,不可複製。臣聞尾大不掉,必滋後患,願陛下須加裁抑,大則奪國,小則削地,方可防患未萌,幸勿再延!」 文帝不言可否,盎只好退出。 過了數日,文帝非但不治淮南王,反追究審食其私黨,竟飭吏往拿朱建。建得了此信,便欲自殺,諸子勸阻道:「生死尚未可知,何必自盡!」 建慨然道:「我死當可無事,免得汝等罹禍了!」遂拔劍自剄。 吏人回報文帝,文帝道:「我並不欲殺建,何必如此!」 遂召建子入朝,拜為中大夫。建為食其而死,也不值得,幸虧遇著文帝,尚得貽蔭兒曹。 越年為文帝四年,丞相灌嬰病逝,升任御史大夫張蒼為丞相,且召河東守季布進京,欲拜為御史大夫。布自中郎將出守河東,河東百姓,卻也悅服。布為中郎將,見前文。當時有個曹邱生,與布同為楚人,流寓長安,結交權貴,宦官趙談,常與往來,就是竇皇后兄竇長君,亦相友善,曹邱生得借勢斂錢,招權納賄。布雖未識曹邱生,姓名卻是熟悉,因聞曹邱生所為不合,特致書竇長君,敘述曹邱生劣跡,勸他勿與結交。竇長君得書後,正在將信將疑,巧值曹邱生來訪長君,自述歸意,並請長君代作一書,向布介紹。長君微笑道:「季將軍不喜足下,願足下毋往!」 曹邱生道:「僕自有法說動季將軍,只教得足下一書,為僕先容,僕方可與季將軍相見哩。」 長君不便峻拒,乃泛泛的寫了一書,交與曹邱生。曹邱生歸至河東,先遣人持書投入,季布展開一看,不禁大怒,既恨曹邱生,複恨竇長君,兩恨交並,便即盛氣待著。俄而曹邱生進來,見布怒容滿面,卻毫不畏縮,意向布長揖道:「楚人有言:得黃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諾,足下雖有言必踐,但有此盛名,也虧得旁人揄揚。僕與足下同是楚人,使僕為足下游譽,豈不甚善,何必如此拒僕呢!」 布素來好名,一聽此言,不覺轉怒為喜,即下座相揖,延為上客。留館數月,給他厚贐,曹邱生辭布歸楚,複由楚入都,替他揚名,得達主知。文帝乃將布召入,有意重任,忽又有人入毀季布,說他好酒使氣,不宜內用,轉令文帝起疑,躊躇莫決。 布寓京月餘,未得好音,乃入朝進奏道:「臣待罪河東,想必有人無故延譽,乃蒙陛下寵召。今臣入都月余,不聞後命,又必有人乘間毀臣。陛下因一譽賜召,一毀見棄,臣恐天下將窺見淺深,競來嘗試了。」 文帝被他揭破隱衷,卻也自慚,半晌方答諭道:「河東是我股肱郡,故特召君前來,略問情形,非有他意。今仍煩君複任,幸勿多疑。」 布乃謝別而去。 惟布有弟季心,亦嘗以任俠著名,見有不平事件,輒從旁代謀,替人泄忿。偶因近地土豪,武斷鄉曲,由季心往與理論,土豪不服,心竟把他殺死,避匿袁盎家中。盎方得文帝寵信,即出與調停,不致加罪,且薦為中司馬。因此季心以勇聞,季布以諾聞。相傳季布季心,氣蓋關中,便是為此,這且不必細表。詳敘季布兄弟,無非借古諷今。 且說絳侯周勃,自免相就國後,約有年餘,每遇河東守尉,巡視各縣,往往心不自安,披甲相見,兩旁護著家丁,各持兵械,似乎有防備不測的情形。這叫做心勞日拙。河東守尉,未免驚疑,就中有一個促狹人員,上書告訐,竟誣稱周勃謀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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