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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易幼主諸呂加封 得悍婦兩王枉死(1)


  卻說呂太后欲封諸呂為王,示意廷臣,當時有一位大臣,首先反對道:「高皇帝嘗召集眾臣,宰殺白馬,歃血為盟,謂非劉氏為王,當天下共擊,不使蔓延。今口血未乾,奈何背約!」

  呂太后瞋目視著,乃是右丞相王陵,一時欲想駁詰,卻是說不出理由,急得頭筋飽綻,面頰青紅。左丞相陳平,與太尉周勃,見太后神色改變,便齊聲迎合道:「高帝平定天下,曾封子弟為王,今太后稱制,分封呂氏子弟,有何不可?」

  呂太后聽了此言,方才易怒為喜,開了笑顏。王陵憤氣填胸,只恨口眾我寡,不便再言。待至輟朝以後,與平勃一同退出,即向二人發語道:「從前與高皇帝喋血為盟,兩君亦嘗在列,今高帝升遐,不過數年,太后究是女主,乃欲封諸呂為王,君等遽欲阿順背約,將來有何面目,至地下去見高帝呢?」

  千人諾諾,不如一士諤諤。平勃微笑道:「今日面折廷爭,僕等原不如君,他日安社稷,定劉氏後裔,恐君亦不及僕等了。」

  究屬勉強解嘲,不得以後來安劉信為知幾之言。陵未肯遽信,悻悻自去。

  約閱旬日,就由太后頒出制敕,授陵為少帝太傅。陵知太后奪他相權,不如先幾遠引,尚可潔身,乃上書稱病,謝職引歸。後來安逝家中,無庸再表。了過王陵。惟陵既謝免,陳平得進任右丞相,至左丞相一缺,就用那幸臣審食其。食其本無相材,仍在宮中廝混,名為監督宮僚,實是趨承帷闥,不過太后寵眷特隆,所有廷臣奏事,往往歸他取決,所以食其勢焰,更倍曩時。

  呂太后更查得御史大夫趙堯,嘗為趙王如意定策,薦任周昌相趙,見前文。至此大權在手,遂誣他溺職,坐罪褫官,另召上党郡守任敖入朝,命為御史大夫。敖前為沛縣獄掾,力護呂後,見前文。因此破格超遷,以德報德。一面追尊生父呂公為宣王,長兄周呂侯澤為悼武王,作為呂氏稱王的先聲。又恐人心未服,先從他處入手,特封先朝舊臣郎中令馮無擇等為列侯,再取他人子五人,強名為惠帝諸子,一名彊,封淮陽王,一名不疑,封恒山王,一名山,封襄城侯,一名朝,封軹侯,一名武,封壺關侯。適魯元公主病死,即封公主子張偃為魯王,諡公主為魯元太后。父降為侯,子得封王,真是子以母貴。

  於是欲王諸呂,密使大謁者張釋,諷示左丞相陳平等人,請立諸呂為王。陳平等為勢所迫,不得已阿旨上書,請割齊國的濟南郡為呂國,做了呂台的王封。呂太后有詞可借,即封呂台為呂王。偏呂台不能久享,受封未幾,一病身亡。早死數年,免得飲刀,卻是大幸。呂太后很是悲悼,命檯子嘉襲封。此外封呂種釋之子。為沛侯,呂平為扶柳侯,呂平系呂後姊子,依母姓呂。呂祿為胡陵侯,呂他為俞侯,呂更始為贅其侯,呂忿為呂城侯,甚至呂太后女弟呂媭,亦受封為臨光侯。【何不封為女王?】

  呂氏子侄,俱沐光榮,威顯無比。呂太后尚恐劉呂不睦,互相魚肉,複想出一條親上加親的計策,使他聯結婚姻,方可永久為歡,不致齟齬。是時齊王劉肥已死,予諡悼惠,命他長子襄嗣封。還有次子章,三子興居,均召入京師,使為宿衛。當即將呂祿女配與劉章,封章為朱虛侯。興居也得為東牟侯。又因趙王友與梁王恢,年並長成,也代作撮合山,把呂家女子,嫁與二王為妻。二王不敢違命,只好娶了過去。太后以為劉呂兩姓,從此好相安無事了。

  那知外面尚未生釁,內廷卻已啟嫌,呂太后所立的少帝,起初是年幼無知,由她播弄,接連做了三四年傀儡,卻有些粗懂人事,往往偷聽近侍密談,得知呂後暗地掉包,殺死自己生母,硬要他母事張後。心中一恨,口中即隨便亂言,就是張後平時教訓,也全不聽從,且任性怒說道:「太后殺死我母,待我年壯,總要為我母報仇!」【志向倒也不小,可惜鹵莽一點。】

  這種言語,被人聽著,當即報知呂太后,太后大吃一驚,暗想他小小年紀,便有這般狂言,將來還當了得,不若趁早廢去,結果了他,還可瞞住前謀,除滅後患。當下誘入少帝,把他送至永巷中,幽禁暗室,另擬擇人嗣立。遂發出一道敕書,偽言少帝多病,迷罔昏亂,不能治天下,應由各大臣妥議,改立賢君。陳平等壹意逢迎,帶領僚屬,伏闕上陳道:「皇太后為天下計,廢暗立明,奠定宗廟社稷,臣等敢不奉詔!」

  說著,複頓首請示。呂太后尚令群臣推選,叫他退朝協議,議定後陳。大眾奉命退出,互相討論,究未知太后屬意何人,不敢擅定。畢竟陳平多智,囑託宮中內侍,密向太后問明,太后卻已意有所屬,欲立恒山王義,就是前日的襄城侯山。山為恒山王不疑弟,不疑夭逝,山因嗣封改名為義。一經太后授意內侍,轉告群臣,群臣遂表請立義,由太后下詔依言,立義為帝。又叫他改名為弘,且將幽禁永巷的少帝,置諸死地,易稱弘為少帝。弘年亦幼,呂太后仍得臨朝,所有恒山王爵,令軹侯朝接封。已而淮陽王強亦死,壺關侯武繼承兄爵,嗣為淮陽王。

  獨呂王嘉驕恣不法,傲狠無親,連太后都看不過去,因欲把嘉廢置,另立呂產為呂王。產本嘉叔,即呂台胞弟。以弟繼兄,已成當日慣例,偏呂太后假託公道,仍欲經過大臣會議,方好另封,所以延遲數日,未曾立定。適有一個齊人田子春,來遊都下,察知宮中情事,巧為安排。一來是為呂氏效勞,二來是為劉氏報德,雙方並進,也是個心計獨工的智士。

  先是高祖從堂兄弟劉澤,受封營陵侯,留居都中,子春常到長安,旅次乏資,挽人引進澤門,立談以下,甚合澤意。澤屢望封王,子春允為畫策,當由澤贈金三百斤,托他鑽謀。不意子春得了厚贈,飽載歸齊,澤大失所望,但還疑他家中有事,代為曲原。偏遲至二年有餘,仍無音信,乃特遣人到齊,尋訪子春,責他負友。子春正得金置產,經營致富,接到來使責言,慌忙謝過,且托使人返報,約期入都。待使人去後,也即整備行裝,挈子同行。既至長安,並不向澤求見,卻另賃大宅住下,取出囊中金銀,賄托大謁者張釋密友,為子介紹,求居門下。

  釋本是閹人,因得寵呂後,驟致貴顯,他心中也想羅致士人,倚作爪牙,一聞友人薦引田子,便即慨允收留。田子得父秘授,諂事張釋,買動歡心,即請釋到家宴飲。釋絕不推辭,昂然前往,到了子春賃宅,子春早盛設供張,開門迎接。待至釋緩步登堂,左右旁顧,見他帷帳器具,無不華麗,仿佛與侯門相似,已是詫異得很,及肴核上陳,又皆件件精美,山珍海錯,備列筵前,樂得開懷暢飲,自快老饕。

  飲至半酣,子春屏人與語道:「僕至都中,見王侯邸第百餘,多是高皇帝的功臣,惟思太後母家呂氏,亦曾佐助高帝,立有大功,並且誼居懿戚,理應優待,今太后春秋已高,意欲多封母家子侄,但恐大臣不服,止立呂王一人,今聞呂王嘉得罪將廢,太后必且另立呂氏,足下久侍太后,難道未知太后命意麼?」

  張釋道:「太后命意,無非欲另立呂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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