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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燒棧道張良定謀 築郊壇韓信拜將(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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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即派人往追蕭何。一連二日,未見蕭何回來,急得漢王坐立不安,如失左右兩手。方擬續派得力兵弁,再去追尋,卻有一人踉蹌趨入,向王行禮,望將過去,正是兩日不見的蕭何。【卻是奇怪。】心中又喜又怒,便佯罵道:「汝怎得背我逃走?」 何答道:「臣不敢逃,且去追還逃人!」 漢王問所追為誰? 何又道:「臣去追還都尉韓信!」 漢王又罵道:「我自關中出發,直至此地,沿途逃亡多人,就是近日又有人逃去,汝並不往追,獨去追一韓信,這明明是騙我了。」 何說道:「前時逃失諸人,無關輕重,去留不妨聽便,獨韓信乃是國士,當世無雙,怎得令他逃去?大王若願久居漢中,原是無須用信,如必欲爭天下,除信以外,無人合用,故臣特亟去追回。」 漢王道:「我難道不願東歸,乃鬱鬱久居此地麼?」 何即接入道:「大王果欲東歸,宜急用韓信,否則信必他去,不肯久留了。」 漢王道:「信有這般才幹麼?君既以為可用,我即用他為將,一試優劣。」 何又道:「但使為將,尚未足留信。」 漢王道:「我就用他為大將可好麼?」 何連說了幾個好字。 漢王道:「君為我召入韓信,我便當命為大將。」 何正色道:「大王豈可輕召麼?本來大王用人,簡慢少禮,今欲拜大將,又似傳呼小兒,所以韓信不願久留,乘隙逃去。」 漢王道:「拜大將當用何禮?」 何答道:「須先擇吉日,預為齋戒,築壇具禮,敬謹行事,方算是拜將的禮節。」 漢王笑道:「拜一大將,須要這般鄭重麼?我就依君一行,君為我按禮舉行便了。」【看到此種問答,便是興王大度。】 何乃退出,便去照辦。 究竟韓信,是何等人物?聽小子約略敘明。【信為三傑中人,自應補敘明白。】 信本淮陰人氏,少年喪父,家貧失業,不農不商,要想去充小吏,也屬無善可推,因此遊蕩過日,往往就人寄食。家中雖有老母,不獲贍養,也累得愁病纏綿,旋即逝世。南昌亭長,頗與信相往來,信常去吃飯,致為亭長妻所嫉。晨炊蓐食,不使信知,待信來時,好多時不見具餐。信知惹人厭恨,乃掉頭徑去,從此絕跡不至。【便是有志。】獨往淮陰城下,臨水釣魚。有時得魚幾尾,賣錢過活,有時魚不上鉤,莫名一錢,只好挨著饑餓,空腹過去。 會有諸老嫗瀕水漂絮,與韓信時常遇著,大家見他落魄無聊,當然不去聞問。獨有一位漂母,另具青眼,居然代為憐惜,每當午餐送至,輒分飯與信。信亦饑不擇食,樂得吃了一餐,借充饑腹。那知漂母慷慨得很,今日飼信,明日又飼信,接連數十日,無不如此。【與亭長妻相較,相去何如!】 信非常感激,便向漂母稱謝道:「承老母這般厚待,信若有日得志,必報母恩。」 道言甫畢,漂母竟含嗔相叱道:「大丈夫不能謀生,乃致坐困,我特看汝七尺鬚眉,好象一個王孫公子,所以不忍汝饑,給汝數餐,何嘗望汝報答呢!」【婦人中有此識見,好算千古一人。】說著,攜絮自去。 韓信呆望一會,很覺奇異,但心中總懷德不忘,待至日後發跡時,總要重重謝她,方足報德。無如福星未臨,命途多舛,只好得過且過,將就度日。他雖家無長物,尚有一把隨身寶劍,時時掛在腰間,一日無事,躑躅街頭,碰著一個屠人子,當面揶揄道:「韓信,汝平時出來,專帶刃劍,究有何用?我想汝身體長大,膽量如何這般怯弱呢?」 信絕口不答,市人卻在旁環視。屠人子又對眾嘲信道:「信能拚死,不妨刺我,否則只好出我胯下!」 說著,便撐開兩足,立在市中。韓信端詳一會,就將身子匍伏,向他胯下爬過。【能忍人所不能忍,方可有為。】市人無不竊笑,信卻不以為辱,起身自去。 到了項梁渡淮,為信所聞,便仗劍過從,投入麾下。梁亦不以為奇,但編充行伍,給以薄秩。至項梁敗死,又屬項羽,羽使為郎中。信屢次獻策,偏不見用,於是棄楚歸漢,從軍至蜀。漢王亦淡漠相遭,惟給他一個尋常官職,叫做連敖。【連敖系楚官名,大約與軍中司馬相類。】 信仍不得志,未免牢騷,偶與同僚十三人,敘飲談心,到了酒後忘情,竟發出一種狂言,大有獨立自尊的志願。適被旁人聞知,報告漢王,漢王疑他謀變,即命拿下十三人,並及韓信,立委夏侯嬰監斬。嬰將眾犯驅往法場,陸續梟首,已有十三個頭顱,滾落地上。猛聽得一人狂呼道:「漢王不欲得天下麼?奈何殺死壯士!」【這是命中註定,應有一番作為,故脫口而出。】 嬰不禁詫異,便命停斬,引那人至面前,見他狀貌魁梧,便動了憐才的念頭。及驗過斬條,乃是韓信,便問他有甚麼經略?信將腹中所藏的材具,一一吐露出來,大為嬰所歎賞。就與語道:「十三人皆死,唯汝獨存,看汝將來當為王佐,所以漏出刀下,我便替汝解免罷!」 說著,遂命將信釋縛,自去返報漢王,極稱信才,不應處死,且當升官。漢王是個無可無不可的人物,一聞嬰言,即宥信死罪,命為治粟都尉。治粟都尉一官,雖比連敖加升一級,但也沒甚寵異。 獨有丞相蕭何,留意人才,隨時物色。聞得夏侯嬰器重韓信,也召與共語,果然經綸滿腹,應對如流,才知嬰言不謬,即面許他為大將才。信既得何稱許,總道是相臣權重,定當保薦上去,不致長屈人下。 偏偏待了旬月,毫無影響,自思漢王終不能用,不如見機引去,另尋頭路,乃收拾行裝,孑身出走,並不向丞相署內報聞。及有人見信自去,告知蕭何,何如失至寶,忙揀了一匹快馬,聳身躍上,加鞭疾馳,往追韓信。差不多跑了百餘裡,才得追及,將信挽住。信不願再回,經何極力敦勸,且言自己尚未保薦,因此稽遲。信見他詞意誠懇,方與何仍回原路。既入漢都,由何稟報漢王,與漢王問答多詞,決意拜為大將。語見上文。因即命禮官選定吉日,築壇郊外。 漢王齋戒三日,才屆吉期,清晨早起,即由丞相蕭何,帶領文武百官,齊集王宮,專候漢王出來。漢王也不便遲慢,整肅衣冠,出宮登車。蕭何等統皆隨行,直抵壇下。當由漢王下車登壇,徐步而上。但見壇前懸著大旗,迎風飄揚,壇下四圍,環列戎行,靜寂無嘩,容止不素,天公都也做美,一輪紅日,光照全壇,尤覺得旌旄變色,甲杖生威,頓令漢王心中,倍加欣慰。【這是興漢基礎,應該補敘數語。】 丞相何也即隨登,捧上符印斧鉞,交與漢王。一班金盔鐵甲的將官,都翹首佇望,不知這顆鬥大的金印,應該屬諸何人?就中如樊噲、周勃、灌嬰諸將,身經百戰,積功最多,更眼巴巴的瞧著,想總要輪到己身。忽由丞相何代宣王命,請大將登壇行禮,當有一人應聲趨出,從容步上。大眾眼光,無不注視,裝束卻甚端嚴,面貌似曾相識,仔細看來,乃是治粟都尉韓信,不由的出人意外,全軍皆驚!小子有詩詠道: 胯下王孫久見輕,誰知一躍竟成名; 古來將相本無種,庸眾何為色不平! 欲知韓信登壇情形,容至下回再表。 *==*==* 本回敘述,可作為三傑合傳,張良之燒絕棧道,一奇也,蕭何之私追逃人,二奇也,韓信之驟拜大將,三奇也。有此三奇,而漢王能一一從之,尤為奇中之奇。乃知國家不患無智士,但患無明君,漢王雖倨慢少禮,動輒罵人,然如張良之燒棧道而不以為怪,蕭何之追逃人而不以為嫌,韓信之拜大將而不以為疑,是實有過人度量,固非齊趙諸王,所得與同日語者。有漢王而後有三傑,此良臣之所以必擇主而事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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