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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從範增訪立楚王孫 信趙高冤殺李丞相(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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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生平未遇敵手,乃與項羽爭鋒,簡直是強弱懸殊,不足一戰。自思楚軍中有此健將,怎能抵敵?不如趕緊收軍,走為上計,於是揮眾急走,奔回東阿,索性將攻城人馬,一律撤去,向西馳還。田榮引兵出城,會合楚軍,追擊秦兵至十裡外,望見章邯去遠,榮托詞告歸。獨項梁尚不肯舍,再追章邯,逐節進兵。 既而田假逃至,報稱為榮所逐,乞師討榮,項梁未許,但促田榮會師攻秦。榮方驅逐田假,及田角田間,另立兄儋子市為齊王,自為齊相,弟橫為將,出徇齊地,無暇發兵攻秦。及楚使到來,榮與語道:「田假非前王子弟,不應擅立,今聞他逃入楚營,楚應為我討罪。田角田間,與假同惡,現皆奔往趙國;若楚殺田假,趙殺田角田間,我自當引兵來會,煩汝回報便了。」 田假系齊王建弟,豈必不可為王?榮為是言,無非強詞奪理。楚使還見項梁,具述榮言,項梁道:「田假已經稱王,今窮來投我,怎忍殺他?田榮不肯來會,由他去罷。」 一面說,一面使沛公項羽,往攻城陽。羽親冒矢石,首先登城,入城以後,又將兵民盡行屠戮。沛公亦無法勸阻,俊羽屠城畢事,同歸告捷。 項梁複率眾西追章邯,再破秦軍,邯敗入濮陽,乘城固守。梁攻城不克,移攻定陶。定陶城內亦有重兵守著,兀自支撐得住。梁自駐定陶城下,指揮軍事,另命沛公項羽,往西略地。兩人行至雍邱,卻遇秦三川守李由引兵迎敵,項羽一馬當先,突入秦陣,李由不知好歹,仗劍來迎,被項羽手起一槊,挑落馬下,眼見是一命告終了。秦兵失了主將,自然大亂,逃去一半,死了一半。惟李由為秦丞相李斯長子,戰死沙場,總算是為秦盡忠,那知秦廷還說他謀反,竟把乃父李斯,拘入獄中!李由死無對證,李斯冤枉坐罪,這真叫做不明不白,生死含冤呢。也是李斯造孽太深,故有此報。說將起來都是趙高一人的狡計。 秦二世寵任趙高,不親政務,及四方亂起,警報頻聞,卻不向趙高歸罪,但去責成丞相李斯。李斯是個貪戀祿位的佞臣,只恐二世加譴,反要迎合上意,請二世講求刑名,嚴行督責,且雲督責加嚴,臣民自然畏懼,不敢生變。這數語正合二世心理,遂大申刑威,不論有罪無罪,孰貴孰賤,每日總要刑戮數人,總算實做那督責的事情。官民栗栗危懼,各有戒心,趙高平日,恃恩專恣,往往報復私仇,擅殺無辜,此次恐李斯等從旁訐發,禍及己身,乃先行設法,入白二世道:「陛下貴為天子,亦知天子稱貴的原因麼?」 二世茫然不解,轉問趙高,高答說道:「天子所以稱貴,無非是高拱九重,但令臣下聞聲,不令臣下見面。從前先皇帝在位日久,臣下無不敬畏,故得日見臣下,臣下自不敢為非,妄進邪說。今陛下嗣位,才及二年,春秋方富,奈何常與群臣計事?倘或言語有誤,處置失宜,反使臣下看輕,互相誹議,這豈不是有玷神聖麼?臣聞天子稱朕,朕字意義,解作朕兆,朕兆便是有聲無形,使人可望不可近,願陛下從今日始,不必再出視朝,但教深居宮禁,使臣與二三侍中,或及平日學習法令諸吏員,日侍左右,待有奏報,便好從容裁決,不致誤事。大臣見陛下處事有方,自不敢妄生議論,來試陛下,陛下才不愧為聖主了。」【好似哄騙小兒。】 二世聞言甚喜,樂得在宮安逸,恣意淫荒。從前尚有視朝的日子,至此杜門不出,唯與宦官宮妾,一淘兒尋歡取樂,所有誥命出納,統委趙高辦理。趙高便往訪李斯,故意談及關東亂事,李斯皺眉長歎,唏噓不已。高便進說道:「關東群盜如毛,警信日至,主上尚恣為淫樂,徵調役夫,修築阿房宮,採辦狗馬無用等物,充斥宮廷,不知自省。君侯位居丞相,不比高等服役宮中,人微言輕,奈何坐視不言,忍使國家危亂哩!」【哄騙李斯又另用一番口吻。】 李斯道:「非我不願進諫,實因主上深居宮中,連日不出視朝,叫我如何面奏?」 趙高道:「這有何難,待我探得主上閒暇,即來報知君侯,君侯便好進諫了。」 李斯聽著,還道趙高是個忠臣,懷著好意,當即欣然允諾。 過了一二日,果由趙高遣一閹人,通知李斯促令進諫。李斯忙穿了朝服,匆匆至宮門外,求見二世。二世正在宮中宴飲,左抱右擁,快樂無比的時候,忽見內官趨入,報稱丞相李斯求見,不由的艴然道:「有何要事,敗我酒興?快叫他回去罷!明日也好進來。」 內官出去,依言拒斯,斯只好回去。明日再往求見,又被二世傳旨叱回,斯乃不敢再往。偏趙高又著人催促,說是主上此刻無事,正好進諫,不得再誤。斯尚以為真,急往求見,又受了一碗閉門羹。斯白跑三次,倒也罷了,那知二世動了懊惱,趙高乘勢進讒,說是沙邱矯詔,斯實與謀,他本望裂地封王,久不得志,因與長子由私下謀反。近日屢來求見,定有歹意,不可不防! 二世聽了,尚在沈吟,趙高又加說道:「楚盜陳勝等人,統是丞相旁縣子弟,斯為上蔡人,與陳勝陽城相近,故雲旁縣。為甚麼得橫行三川,未聞李由出擊?這就是真憑實據了。請陛下速拘丞相,毋自貽患!」 二世仍沈吟多時,究因案情重大,不好草率,特先使人按察三川,是否有通盜實跡,再行問罪。趙高不敢再逼,只好聽二世派人出去,暗中賄囑使臣,叫他誣陷李斯父子。 偏李斯已知中計,且聞有查辦李由等情,因上書劾奏趙高,曆陳罪惡。二世略閱斯書,便顧語左右道:「趙君為人,清廉強幹,下知人情,上適朕意,朕不任趙君,將任誰人?丞相自己心虛,還來誣劾趙君,豈不可恨!」【李斯越弄越糟。】說著,即將原奏擲還。 李斯見二世不從,又去邀同右丞相馮去疾,將軍馮劫,聯名上書,請罷修阿房宮,請減發四方徭役,並有隱斥趙高的語意。惹得二世越加動怒,憤然作色道:「朕貴為天子,理應肆意極欲,尚刑明法,使臣下不敢為非,然後可制禦海內。試看先帝起自侯王,兼併天下,外攘四夷,所以安邊境,內築宮室,所以尊體統,功業煌煌,何人不服。今朕即位二年,群盜並起,丞相等不能禁遏,反欲舉先帝所為,盡行罷去,是上不能報先帝,次又不能為朕盡忠,這等玩法的大臣,還要何用呢?」 趙高在旁,連忙湊趣,請即將三人一併罷官,下獄論罪。二世當即允准,遂由趙高派出衛士,拿下李斯馮去疾馮劫,囚系獄中。 去疾與劫,倒還有些志趣,自稱身為將相,不應受辱,慨然自殺。獨李斯還想求生,不肯遽死,再經趙高奉旨訊鞫,硬責他父子謀反,定要李斯自供。斯怎肯誣服?極口呼冤,被趙高喝令役隸,搒掠李斯,直至一千餘下,打得李斯皮開肉爛,實在熬受不住,竟至昏暈過去。【若得就此畢命,也免身受五刑。】小子有詩歎道: 嚴刑峻法任君施,禍報臨頭悔已遲, 家族將夷猶惜死,桁楊況味請先知。 畢竟李斯性命如何,且看下回續敘。 *==*==* 范增之請立楚後,與張耳陳餘之進說陳勝,其說相同。此第為策士之詐謀,無足深取。丈夫子邁跡自身,豈必因人成事?試觀酈食其請立六國後,而張良借箸以籌,促銷刻印,漢卒成統一之功,是可知範增之謀,不足圖功,反足貽禍。項氏之亡,實亡於弑義帝,謂非增貽之禍而誰貽之乎?或謂張良亦嘗請立韓公子成,夫良之請立韓後,不過為韓存祀而已,其與範增之借楚為名,亦安可同日語者。蘇子瞻資議範增,猶目之為人傑,毋乃尚重視範增歟!彼夫李斯之下獄,原屬冤誣,然試思殘刻如斯,寧能令終?坑儒生者李斯,殺扶蘇蒙恬者亦李斯,請行督責者亦李斯,斯殺人多矣,安保不為人殺乎?故殺斯者為趙高,實不啻斯自殺之耳,冤雲乎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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