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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兩國交兵齊師屢挫 十王駢戮蕭氏相殘(3)


  魏兵自北門殺入,見齊軍已經盡遁,便長驅追趕。齊軍聞有追兵,都想急奔,適前面有一闊溝,上架木橋,被崔慧景前隊過去,急不暇擇,已將橋樑踏斷。那後隊無橋可渡,擠做一堆,驚惶的了不得。魏兵煞是厲害,用著強弓硬箭,夾道射來,傅法憲中箭落馬,一呼而亡。士卒拚死逾溝,多半墜沒。虧得劉山陽遇急生智,忙令軍士舍去甲仗,填塞溝中,逃兵始得半沉半浮,褰裳過去。

  山陽亦越溝南還,趨至淝城,已值黃昏,後面鼓聲大震,魏主自率大兵馳至,山陽急入城閉門。幸城中備有矢石,陸續運至城上,或射或擲,傷斃魏兵前隊數十人。魏主乃退,轉趨樊城,城上守禦頗嚴,雍州刺史曹虎,正在此堵截魏軍。魏主料知難下,轉向懸瓠城去了。魏又一勝,齊又一挫。獨鎮南將軍王肅,進攻義陽。

  齊豫州刺史裴叔業,自楚王戍敗歸,搜卒補乘,得五萬人,聞義陽被攻,又用了一條圍魏救趙的計策,不救義陽,直攻渦陽。【仍然是老法兒。】魏南兗州刺史孟表,為渦陽城守,無糧可因,但食草木皮葉,飛使至懸瓠乞援。魏主使安遠將軍傅永,征虜將軍劉藻,輔國將軍高聰等,並救渦陽,統歸王肅節制。高聰為前鋒,劉藻繼進,被裴叔業迎頭痛擊,殺得人仰馬翻,東逃西散。傅永從後接應,也為前軍所沖,不能成列,沒奈何收軍徐退。【傅將軍也沒法了。】

  叔業驅軍再進,聰與藻都棄師逃竄。單剩傅永一軍,抵當叔業。部下都無鬥志,勉強戰了幾合,便即潰走。永亦只得奔還,這次算是齊軍大捷,斬首萬級,活捉三千餘人,所得器械雜畜財物,不可勝計。

  魏主聞敗,命鎖三將至懸瓠,聰與藻流戍平州,永亦奪官,連王肅亦坐降為平南將軍。肅請再遣軍救渦陽,魏主複諭道:「卿何不自救渦陽,乃徒向朕絮聒,更乞派兵?朕處若分兵太少,不足制敵,太多轉不足扈蹕,卿當為朕熟籌!義陽可取乃取,不可取即舍,若失去渦陽,卿不得為無罪哩!」

  肅得了此諭,乃撤義陽圍,轉救渦陽,步騎共十余萬,叔業見魏兵勢盛,不敢抵敵,夤夜退兵。翌晨被魏兵追及,殺傷甚眾,匆匆的走保義陽。王肅亦收軍而回。齊兵又敗。

  齊主鸞連得敗耗,頗懷憂懼,漸漸的積憂成疾,不能視朝。宗室諸王,都入內問安。鸞歎道:「我及司徒諸兒,多未長成,【司徒指安陸王緬,見三十一回。】獨高、武子孫,日見壯盛,將來終恐為我患呢!」

  既而太尉陳顯達進謁,鸞述及己意,顯達道:「這等小王,何足介意!」

  鸞閉目不答。及顯達退出,遙光入見,鸞複與議及,正中遙光下懷,便竭力攛掇,勸鸞盡殲高、武子孫。

  原來遙光素有躄疾,每乘肩輿入殿,輒與鸞屏人密談,鸞即向左右索取香火,供爇案上,自己嗚咽流涕。到了次日,必殺戮同宗,遙光非常快意。他的存心,並非為蕭鸞子孫計,實欲借鸞逞兇,滅盡高、武後裔。等到鸞死,卻好把鸞子鸞孫,再加翦滅,將來的齊室江山,容易占住,也得安然為帝。鸞未曾察覺,還道是遙光愛己,惟言是從,遙光遂乘鸞有疾,矯制收捕高、武子孫,共得十王,一律殺死。

  欲知十王為誰,由小子表明如下:

  河東王鉉。高帝第十九子,時年十九。
  臨賀王子岳。武帝第十六子,時年十四。
  西陽王子文。武帝第十七子,年亦十四。
  衡陽王子峻。武帝第十八子,年亦十四。
  南康王子琳。武帝第十九子,年亦十四。
  永陽王子岷。武帝第二十子,出繼衡陽王道度為孫,時年亦十四。
  湘東王子建。武帝第二十一子,時年十三。
  南郡王子夏。武帝第二十三子,年僅七歲。
  巴陵王昭秀。由臨海王改封,系文惠太子第三子,時年十六。
  桂陽王昭粲。文惠太子第四子,年才八歲。

  自這十王被殺後,高、武子孫,得封王爵諸人,無一留遺,煞是可歎!從前齊世祖武帝在日,嘗夢見一金翅鳥,突下殿廷,搏食小龍無數,始飛上天空。文惠太子長懋,亦嘗語竟陵王子良道:「我每見鸞,輒懷噁心,若非彼福德太薄,必與我子孫不利!」至是皆驗。

  遙光既殺死諸王,乃使公卿誣構十王罪狀,請正典刑。鸞尚有詔不許,俟再奏後,方才允議,且進遙光為大將軍,並改建武五年為永泰元年。

  大司馬王敬則,出任會稽太守,因見蕭諶、王晏,依次受誅,未免動了兔死狐悲的觀感。至此複聞高、武子孫,悉數盡殲,又加了一層疑懼。自思為高、武舊將,終且被嫌,日夜籌畫,尚苦無自全計策。齊主鸞卻也相疑,不過因他年已七十,並居內地,所以稍稍放心,未曾誅夷。

  敬則長子仲雄,留侍殿廷,雅善彈琴,宮中留有蔡邕【漢人】焦尾琴一具,由鸞給仲雄鼓彈,仲雄操懊儂曲,曲中有歌詞雲:「常歎負情儂,郎今果行許。」又有語雲:「君行不淨心,哪得惡人題!」

  鸞聞琴聲,愈加猜愧。及寢疾日篤,特命張瓌為平東將軍兼吳郡太守,防備敬則。

  敬則大驚道:「東無寇患,用甚麼平東將軍?大約是欲平我呢。我豈甘心受鴆麼?」

  徐州行事謝朓,系敬則女婿,敬則第五子幼隆,曾為太子洗馬,與朓密書往來,約同舉事。朓竟執住來使徐嶽,奏報朝廷,於是鸞決計加討,指日遣兵。

  消息傳到會稽,敬則從子公林,曾為五官掾,勸敬則急速上表,請誅幼隆,自乘單舸還都謝罪。敬則不應,竟舉兵造反,揚言奉南康侯子恪為主,將入都廢鸞。子恪系豫章王嶷次子。

  為這一番傳聞,遂令大將軍始安王遙光,馳入白鸞,請將高、武餘裔,無論長幼,悉召入宮,一體就誅。鸞已病劇,模糊答應,遙光遂召集高、武諸孫,置諸西省,所有繈褓嬰兒,亦令與乳母併入,令太醫速煮椒二斛,都水監辦棺材數十具,俟至三更天氣,好將高、武諸孫,盡行毒斃。小子有詩歎道:

  忍心竟欲滅同宗,狼子咆哮亦太凶;
  待到東城匍伏日,問他曾否得乘龍!【事見下文。】

  畢竟高、武諸孫,是否同盡?容至下回說明。

  *==*==*

  魏主宏二次出師,再攻襄鄧,實是忿兵,忿兵必敗。其所以幸勝者,由齊君臣之互相猜忌,所遣將吏,未肯為主盡力耳。蕭諶誅矣,王晏死矣,兩人有佐命大功,結果如此,彼如裴叔業、崔慧景、蕭衍諸人,能不寒心!心一寒而氣即餒,欲其殺敵致果,談何容易!

  然魏兵且有渦陽之敗,以屢勝之傅永,亦致狼狽奔還,忿兵必敗之言,非其明證歟?齊主鸞不能外攘,專事內殘,遙光得乘間而入,屠戮十王。前用鸞者為蕭道成,後用遙光者為蕭鸞,卒之皆授人以柄,自取覆亡。遙光後雖誅死,而東昏已成孤立,齊祚之不永也有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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