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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回 議憲法致生內哄 辦外交惹起暗潮(1)


  卻說徐東海入京以後,先謁黎總統,次見段總理,黎尚隱示通融,段卻不甘退讓,經徐苦口調停,方由段說出一言,先要孫洪伊免職,方令徐樹錚辭差。太要顧全面目。徐東海再入總統府,與黎商及。黎似覺為難,徐喟然道:「不照這麼辦法,恐禍起蕭牆,勢且波及全國,總統不如通權達變,暫歇風潮為是。」

  黎總統畢竟長厚,也就承認下去。於是十一月二十日,下令免孫洪伊職,越日,徐樹錚始呈上辭職書,奉令照準,改任張國淦為秘書長。國淦自內務解職,令為黑龍江省長,他不願就任,辭職留京,乃命繼徐樹錚後任。

  樹錚名雖去職,實仍在段氏幕中,段仍信任不疑。看官道是何因?小子前敘孫、徐衝突時,徐曾責孫洩漏機密,這也非憑空誣陷,最關重要的是中美實業借款一案。

  自中國、交通兩銀行,停止兌現後,商民怨聲載道,籲請籌款維持。孫乃立主兌現,請黎總統速籌良法。黎與段熟商,段因國庫如洗,只好從緩,偏黎已先入孫說,定要段設法籌款。看官!你想天下有幾個點石成金的呂祖師,毀家紓難的楚令尹?國家沒有的款,只好向外人商量,當由段總理委任財政總長陳錦濤,問各國乞貸。幸有美國資本團,願貸美金五百萬圓,期限三年,利息六厘,每百圓實收九一,以煙酒公賣稅為抵押品,當由駐美華使,遵承中國財政總長委託全權的電報,代表政府,簽立合同,一面由陳錦濤至兩議院中,開秘密會議,要求通過。不料北京某報館,偏已探悉底細,將中美借款合同,登載出來。

  看官!你道彼此借貸何故要守秘密呢?原來民國二年曾有英、法、德、俄、日五國銀行團與中國政府訂定草約,此後政治借款,應歸本團承借。應第二十四回。前時已惹起許多糾葛,此次向美國借款,恐五國嘖有煩言,所以慎守秘密。向外借款,還有許多顧忌,真正可憐。偏被報章揭出,無從隱飾,段、陳諸人,已疑由孫洪伊洩漏機關,恐滋外議。果然不到兩天,英、法、俄、日四國銀行團提出抗議書質問財政部。

  經陳錦濤商諸段總理,據理答覆,略言:「此項借款,專供中國銀行準備兌現的用途,本無政治性質。且民國二年的契約乃中國政府與五國銀行團所締結,今只四國銀行團,系與德國分離的別一團體,敝政府不能承受抗議」云云。還虧德國久戰未和,尚有藉口之資。四國銀行團,尚未肯干休,段總理已將所借美款,劃存中國銀行,作為準備金,交通銀行,尚是向隅。惟與外人交涉,還須筆舌,越覺遷怨孫洪伊,自從孫免職離閣,才出了胸中惡氣。徐樹錚是多年心腹,怎肯教他離開?這且慢表。

  且說參眾兩院中,因草訂民國憲法,連日會議,彼是此非,免不得又生黨見。這是中國人特性。就中分作兩大派,一派叫作憲法研究會,一派叫作益友社。有幾個喜新厭故的人物擬加入主權、教育、國防神聖、省制、陸海軍各問題,已審議了好幾次,終因黨見不同未曾議決。

  至十二月八日又複開議,為了省制大綱互起齟齬。直隸議員籍忠寅,主張守舊,湖北議員劉成禺,主張維新,彼此相持不下,竟互動手腳,就會議場中,打起架來。劉成禺一方面,人眾勢強,籍忠寅一方面,人少勢弱,強的原是逞威,弱的也不甘退步。起初還是拋墨盒,擲筆桿,文縐縐的舉動;後來罵得起勁,鬧得益凶,竟扭成一團,拳打足踢,好象不共戴天的樣兒。【何苦乃爾?徒惹人笑。】

  結果是籍忠寅、劉崇佑、陳光燾、張金鑒等,被毆受傷,害得皮破血流,痛不可耐,憤憤的出了會議場,做了一篇大文章,竟向總檢察廳提起公訴,一面請政府諮行議會,查明曲直,依法懲辦。

  一事未了,一事又生,京城裡面有自稱公民孫熙澤等,發起憲法促成會,宣佈意見書,並通電各省,無非說:「兩院議員,會議多日,並無成效,徒聞滋鬧」等語。

  參議員聞這消息,因他毀損名譽,擾亂國憲,要求政府速即禁止。司法總長答稱,已令總檢察廳徹查,議員等猶有違言。只因陽曆歲闌十二月二十五日,又是雲南起義紀念日,曾經兩院議定,總統公佈,照例放假休息,懸旗宴賀。敘筆不漏。大家既要祝慶,又要賀年,閒暇中間,帶著幾分忙碌,自然把公事暫擱。轉眼間已是民國六年了,各省督軍省長及各特別區域都統等,於五年殘臘,聯名電告政府,由副總統兼江蘇督軍領銜,其文雲:

  民國建元,於今五載,中經變故,起伏無端。國勢日危,民生日蹙,政務日以叢脞,已往之事,今不復道。

  自此次之國體再奠,天下望治更切,以為元首恭己,總揆得人,議會重開,懲前毖後,必能立定國是,計日成功。乃半歲以來,事仍未理而爭益甚,近日浮言胥動,尤有不可終日之勢。國璋等守土待罪,憂惶無措,往返商榷,發為危言,幸垂察之!我大總統謙德仁聞,中外所欽,固無人不愛戴,自繼任後,尤無日不廑如傷之懷,思出民於水火。然而功效不彰,實惠未至,雖有德意,無救倒懸。推原其故,在乎政務久不振。政務久不振,在乎信任之不專。前因道路傳聞,府院之間,頗生意見,旋經國璋電詢,奉大總統複示,謂:「虛己以聽,負責有人」,是我大總統亦既推心置人腹中矣。皇天后土,實聞此言,國璋等咸為國家慶。以我總理之清心沈毅,得此倚畀,當可一心一德,竟厥所施。今後政客更有飛短流長,為府院間者,願我大總統我總理立予摒斥。

  國璋等聞見所及,亦當隨時參揭,以肅綱紀而佐明良。任賢勿貳,去邪勿疑,然後我大總統可責總理以實效,總理乃無可辭其責。有虛己之量,務見以誠,有負責之名,務征其實,獻可替否,此國璋不敢不推誠為我大總統告者也。自內閣更迭之說起,國璋等屢有函電,竭力擁護,一則慮繼任乏人,益生紛擾,陷於無政府;一則深信我總理之德量威望,若竟其用,必能為國宣勞,收拾殘局,非徒空言擁護也。現在大總統既表虛己之誠,正總理勵精圖治之會,目下所急待施設者,軍政財政外交諸大端,皆宜早定計劃,循序實行。國璋等擁護中央,但求有令可奉,有教可承,事勢苟有可通,無不竭力奉宣,以舉統一之實。此大方針,非我總統不能定,閣員與總理共負責任,得此領袖,理宜協恭。近如中行兌現,實輕率急切,致陷窮境。前事之師,可為鑒戒。閣員必有一貫之主張,取鈞衡于總理,勿以一部所主筦,或遷就乎閣員。

  閣員苟有苦衷,不妨開示,公是公非,當可主持。孰輕孰重,尤當量衡。國璋等赤心為國,不恤乎他,此維持內閣之真意,不能不掬誠為我總理告者也。國會為國家立法機關,關係何等重大,舉凡一切動作,必惟法律是循,始足以饜眾望。此次兩院恢復之初,原出一時權宜之計,其時政潮鼎沸,國事動搖,但期複我法規,故未過存顧慮,國璋極冀憲法早定,議政得平,不袞近功,不逞客氣,予政府以可行之策,為國家立不敝之規,則此逾期再集絕而複續之國會,雖有未洽,天下之人,猶或共諒。不意開會以來,紛呶爭競,較勝於前,既無成績可言,更絕進行之望。近則侵越司法,干涉行政,覆議之案,不依法定人數,擅行表決,於是國民信仰之心,為之盡墜。謂前途殆已無所希冀,詬仇視之,不獨國會自失尊嚴,即國璋等前此之主張恢復者,亦將因是而獲戾。

  況《臨時約法》,于自由集會開會閉會一切,無所牽掣,要須善用之耳。苟或矜持意氣,專事淩越,則蓄意積憤,必有潰決之一日,甚且累及國家,國璋心實危之。我大總統我總理,至誠感人,望將此意為兩院議員等切實警告,蓋必自立于守法之地,而後乃能立法,設循此不改,越法侵權,陷國家於危亡之地,竊恐天下之人,忍無可忍,決不能再為曲諒矣。此國璋等對於國會之意見,不敢不掬誠入告者也。總之我總統能信任總理,然後總理方有負責之地。總理能秉持大政,然後國家方有轉危之機。國會能持大經,鞏固國基,則國存,國會乃有所附麗,否則非國璋等之所敢知,伏祈我大總統我總理兼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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