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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回 結丁零再興燕祚 索鄴城申表秦庭(1)


  卻說謝石班師,還至建康,孝武帝按功加賞,進謝石為尚書令,謝玄為前將軍,謝安為太保,他將亦各從優敘。惟玄固辭不受,有詔嘉獎,賜錢百萬,彩錦千段。並封張天錫為散騎常侍,兼西平公,朱序為琅琊內史,行赦境內,中外解嚴。

  嗣由謝安上疏,請乘苻堅喪敗,經略淮北,乃覆命前鋒都督謝玄,率同冠軍將軍桓石虔,再趨渦潁,往定兗青冀各州。這三州俱為秦有,守吏當然報達長安,無如天下事,不堪一敗。為了淝水戰事,秦兵大挫,遂致土崩瓦解,亂端四起,累得秦王堅不遑撫近,哪裡還能顧及遠方!

  小子且先將苻秦亂事,依次敘來。

  隴西有乞伏氏,系出鮮卑,從前有一部酋紇幹,雄悍過人,得統附近部落,號乞伏可汗,傳至祐鄰,部眾濅盛,據住高平川。祐鄰四傳至司繁,複遷居度堅山,為秦將王統所破,因向秦請降。秦王堅賜號南單于,征居長安,尋遣令西討叛胡,留鎮勇士川,甚有威惠。司繁死後,子國仁嗣,堅征為前將軍,使從大軍侵晉,但留國仁叔父步頹居勇士川。及淝水敗還,步頹首先叛秦,堅使國仁往撫。

  步頹迎國仁入寨,願推國仁為主,背秦獨立,國仁乃置酒高會,攘袂大言道:「苻氏因石趙亂釁,妄竊名號,窮兵黷武,跨僭八州,疆宇既甯,應該修德行仁,與民休息,彼乃廣騖虛威,專謀遠略,騷動蒼生,疲敝中國,天怒人怨,致有此敗,自來物窮必虧,禍盈必覆,天道如此,苻氏怎能違天?看來是終要覆亡了。我當與諸君據守一方,勉成霸業哩。」

  大眾齊聲應命,乃召集諸部,自張一幟,遇有未肯歸附的胡人,即用兵力脅服,有眾十余萬。為西秦立國基礎。

  秦王堅正擬加討,哪知銅山西崩,洛鐘東應,丁零翟斌又起兵為亂,謀攻洛陽。丁零系西番種落,世居康居,輾轉徙入河洛,服屬苻秦;秦命翟斌為衛軍從事中郎,至是因秦敗挫,遂有貳心。再加燕族慕容鳳,燕臣王騰,遼西段延等,各率部曲依斌,斌樂得擁眾自主,興兵圖洛。

  豫州牧平原公苻暉,飛書報堅,堅亟遣使至鄴,囑使冀州牧長樂公丕,傳諭慕容垂,令率部兵討斌。垂自離長安後,行至安陽,即遣參軍田山,奉箋啟丕,作問候狀。丕也恐垂有異圖,密謀襲擊,侍郎姜壤進諫道:「垂未露反形,明公擅加誅殺,似未合臣子大義,不如以禮接待,嚴加管束,密表情狀,待敕後行。」

  丕乃依議,乃出郊迎垂,館諸鄴西。可巧長安使至,令轉飭垂討丁零,丕乃召垂與語道:「翟斌兄弟,因王師小失,便敢肆逆。今得長安來敕,欲煩冠軍一行。冠軍英略蓋世,定能滅賊。」

  垂答道:「下官乃大秦鷹犬,敢不唯命是聽!」

  垂亦自比為鷹,將乘此揚去了。丕乃厚給金帛,垂皆不受,惟請賜還舊田園,丕當然應允。獨撥給羸兵二千,歸垂統領,又遣部將苻飛龍,率領氐騎千人,作為垂副。臨行時密囑飛龍道:「卿系王室肺腑,官秩雖卑,義同統帥,此去用兵制勝,防微杜貳,一委諸卿,願卿毋忽!」

  飛龍受命,遂偕垂同行。鎮將石越,馳入白丕道:「王師新敗,人心未定,丁零一倡,旬日間即得眾數千,公奈何複遣垂出發,垂系故燕宿將,常思規複,今複畀彼兵甲,這真似為虎添翼了。」

  丕說道:「垂在鄴中,好似伏虎寢蛟,常恐為患,今遣令外出,可紓內憂。且翟斌凶悖,必不肯為垂下,使他兩虎相鬥,我得乘彼敝,用兵制伏,這就是卞莊子的遺策哩。」【偏偏不從汝料,奈何?】

  正議論間,有一外吏入稟道:「慕容垂私謁燕廟,擅戕亭吏,且將亭毀去了。」

  丕尚未答言,石越在旁問吏道:「垂已去否?」

  外吏道:「已出城了。」

  越複顧丕道:「垂敢輕侮方鎮,殺吏燒亭,反形已露,望殿下速除此人!」

  丕說道:「垂曾向我前面請,欲入城拜謁故廟,我尚未許,今敢燒亭殺吏,咎固難辭,但淮南一役,王師敗衄,垂獨侍衛乘輿,此功亦不可遽忘呢。」

  越應聲道:「垂為燕臣,事燕尚且不忠,怎肯盡忠事我?失今不取,必為後患!」

  丕終不信。越出告僚佐道:「長樂公父子,好為小仁,不顧大計,終當為人所擒呢!」

  垂挈家屬出行,只留慕容農慕容楷慕容紹在鄴,使丕勿疑。及達湯池,適有私黨從鄴來報,述及丕與飛龍密語,垂不禁怒起,便宣告部屬道:「我事苻氏,不為不忠,彼乃專圖我父子,我豈可束手就斃嗎?」

  乃托言兵寡,暫停河內募兵,約閱旬日,得眾八千。秦豫州牧苻暉,促使進兵,垂語飛龍道:「今距寇不遠,當晝止夜行,出彼不意,方可制勝。」

  飛龍亦以為然,誰知中了垂的詭計。垂少子麟,前曾告訐乃父,為垂所嫉。見六十一回。燕為秦滅,麟與母仍然歸垂。垂殺死麟母,尚不忍殺麟,惟嘗置外舍,罕得侍見。此次往來河洛,麟得隨從軍中,為垂畫策,謀殺飛龍。飛龍不能詗破,還道晝止夜行,卻是好計。

  時當歲暮,寒夜無光,垂遣世子寶率兵居前,季子隆勒兵居後,令飛龍約束氐騎,五人為伍,居中急走,行至夜半,一聲鼓號,寶與隆前後合兵,圍殺飛龍。

  飛龍寡不敵眾,又因昏夜,不辨南北,徒落得一刀兩段,連氐兵都殺得精光,不留一人。未免殘忍。垂自是以麟為能,寵愛如初。一面使田山赴鄴,潛告慕容農等,令起兵相應。慕容紹因先出蒲池,盜丕駿馬數百匹,守候農楷。到了除夕,農楷微服出鄴,與紹相會,同奔往列人去了。

  翌晨為晉太元九年元旦,秦長樂公丕,大宴賓客,使人往邀慕容農,不見下落。才知農等已經遁去。再令左右四出偵察,遍求至三日有餘,方聞他已往列人,追悔無及,徒喚奈何!

  那秦苻暉待垂不至,只好另檄他將毛當,往剿翟斌。斌與慕容鳳等商議對敵方法,鳳奮然道:「鳳今將為先王雪恥,願代將軍斬此氐奴!」

  說畢,即披甲上馬,當先出寨。丁零部眾,隨鳳馳出,勁氣直達,所向無前,秦兵相率披靡。鳳闖入秦陣,突至毛當面前,手起刀落,竟將毛當砍倒,再加一刀,結果性命。當倉猝被殺,連魂靈兒都莫名其妙,只模模糊糊的走詣枉死城。

  秦兵大潰,鳳乘勝攻入淩雲台戍,獲得甲仗馬匹,不計其數。會聞慕容垂濟河焚橋,有眾三萬,將抵洛陽,鳳乃勸翟斌迎垂,推為盟主。斌從鳳議,遣使白垂,垂尚慮有詐,乃拒絕斌使道:「我來救豫州,不來赴君,君既欲建大事,成敗禍福,由君自擇,我不願與聞!」

  斌使乃去,及垂抵洛陽,苻暉閉門不納,且責他擅殺飛龍。垂正在徬徨,適翟斌又遣長史郭通,來申前議。垂尚有疑色,通進言道:「將軍屢拒和議,莫非因翟斌兄弟,山野異類,無甚遠略,所以不願與謀,獨不思將軍今日,與斌合兵,可濟大業,否則將軍進為秦阻,退為斌扼,恐反致進退兩難了!」

  垂乃允議,遣通返報翟斌。斌率眾來與垂會,因勸垂即稱尊號,垂謙言道:「新興侯指慕容暐,見前。乃是我主,當迎歸反正,我怎好背主自尊呢!」

  恐非由衷之言。遂向眾宣謀道:「洛陽四面受敵,北阻大河,若欲控馭燕趙,實非易事,計不如北取鄴都,較得形便。」

  眾齊聲稱善,垂因複東還。故扶余王餘蔚,正為滎陽太守,邀同昌黎鮮卑衛駒等,迎垂入滎陽,垂又得萬餘人。群下再請上尊號,垂乃依晉中宗故事,稱大將軍大都督燕王,承制行事,號為統府,群下稱臣,文表奏報,封拜官爵,皆如王制。命弟德為車騎大將軍,封范陽王,兄子楷為征西大將軍,封太原王,翟斌為建義大將軍,封河南王,餘蔚為征東將軍,封扶余王,衛駒為鷹揚將軍,慕容鳳為建策將軍。部署已定,即從石門築起浮橋,渡河向鄴。

  慕容農奔列人時,借宿烏桓人魯利家,利置饌餉農,農但笑不食。利入內語妻道:「慕容郎乃是貴人,今到我家,自恨貧微,不能備具盛饌,為之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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