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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背顧命鴞子毀室 凜夢兆狐首歸邱(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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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程遐出遇徐光,便與光敘談,述及進諫不從情形。光答道:「中山王對我兩人,時常切齒,不但與國有害,且必累及家禍,我等總當預先設法,保國安家,怎可坐待危禍哩?」 遐皺眉道:「君有甚麼良策?」 光想了多時,方答說道:「中山手擁強兵,威勢甚盛,我等無拳無勇,如何抵制?看來只好再三進諫,得能感悟主心,方得轉禍為福呢。」 但靠此策,何能制虎?遐搖首道:「只恐主上未必肯從。」 光說道:「待我再去一試罷。」 說畢乃散。過了數日,光入內白事,見勒面有愁容,便乘間諷勒道:「陛下廓平八州,駕馭海內,為何神色未怡?當有隱患。」 勒悵然道:「今吳蜀未平,書軌不一,司馬家兒,未絕丹陽,後世將疑我未應符籙,難為真主,我一想著,便不覺有憂色了。」 光應聲道:「臣以為陛下憂及心腹,哪知陛下徒憂及四肢,四肢尚不足憂,腹心乃是大患呢。從前魏承漢祚,為正朔帝王,劉備雖紹興巴蜀,總不能謂漢尚未亡,吳嘗跨據江東,與魏無損。今陛下包括二都,平蕩八州,適與魏王相符,彼司馬家僻居江左,無異劉備。李氏據蜀,尚遜孫權,帝王大統,不屬陛下,將屬何人?這不過是四肢的微患,無庸深憂。惟中山王托陛下威靈,所向無敵,中外共目為英武,有類陛下,可惜他殘暴多奸,見利忘義,跡同管蔡,情異伊霍,且父子並據權位,勢傾王室,臣見他尚未滿意,陰蓄異圖。近在東宮侍宴,傲慢不恭,輕視太子,陛下想亦察覺,不過曲示寬容,臣恐陛下傳及太子,宗社必生荊棘,這才是腹心重病,足為大患,奈何陛下顧小忘大呢?」 勒默然不答。光當然說不下去,沒奈何趨回私第。 已而安定府間,報稱蛇鼠相鬥,越宿蛇死,臨涇亦報稱馬忽生角,長安城內,又報稱雞有怪聲,勒不以為意,西巡灃水宮,途次感冒風寒,竟致成疾,便即還都。那病勢日加沈重,因召太子弘,中常侍嚴震,與中山王虎,並侍禁中。 虎立即入宮,矯托勒命,阻住弘震,不准入侍,就是王公大臣等問疾,也一概拒絕。內外隔斷,不通音問,連勒病勢的增減,都無人知曉。虎又召還秦王宏及彭城王堪,可巧勒病少痊,起床散步,忽見宏進來請安,便向虎驚問道:「秦王何故來此?我使王等出處藩鎮,正為今日的預備,究竟是何人召入,還是不召自來呢?如或有人矯制召王,便當處斬。」 虎慌忙答語道:「秦王想念陛下,暫時歸省,今即遣令還鎮便了。」 宏聞虎言,才知是由虎擅召,只因虎勢力逼人,未敢與辯,不得已含忍而退,待了數日,並無遣還命令,又只好留住都下。勒問虎曾否遣宏?虎詐言奉諭即遣,所以勒不復再言。 是時熒惑入昴,星隕鄴中,又有赤黑黃雲,綿亙如幕,聲如雷震,墜地後氣熱如火,塵起連天。勒是番王,未必果應天象,且據新學家言,天象與人事無關,惟史家羅列災象,故略述一二。勒病勢複劇,勢難再起,乃遺令三日即葬,概從儉樸。牧守等不必奔喪,仍令照常鎮守。 內外百寮,既葬除服,毋禁婚嫁祭祀,飲酒食肉。又複申囑數語道:「大雅文弱,恐未能紹承我志,中山以下,宜各司所典,勿違朕命。大雅與斌宜好自維持,司馬氏即汝等殷鑒,務須互相和好,勿蹈彼轍。中山王亦當三思周霍,勉力匡輔,我死方得瞑目了。」 恐不能如汝所願。言訖即逝,年正六十,僭位十五年。虎主持勒喪,棺殮既畢,即舁棺夜瘞山谷,人不能測。這是何意?想亦如魏武疑塚,恐被人發掘,或即由勒私囑石虎,亦未可知。別使大臣子弟六十人,為挽歌郎,引錦一匹,備具文物儀衛,虛葬城外,號高平陵,尊為高祖明皇帝。 當下劫出太子弘,使他升殿,脅令手書,收捕程遐徐光下獄,並召齊王邃入宮宿衛,監製太子。文武百官,統皆駭散。弘亦大懼,情願讓位與虎。虎冷笑道:「君薨,世子當立,這是古今通義,臣怎敢背越禮法?」 弘料虎不懷好意,複泣陳:「才力庸弱,不堪重寄,還是讓位為是。」 虎變色道:「如果不堪重任,天下自有公論,也不能私相授受呢。」 豈亦想磊磊落落麼?遂逼弘登位,改元延熙。文武百官,各進位一等,惟將程遐徐光牽斬市曹。虎自為丞相,魏王大單于,加九錫禮,據魏郡等十三邑,總攝百揆。虎妻鄭氏為魏王后,長子邃為王太子,加官侍中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並錄尚書事,次子宣為車騎大將軍,領冀州刺史,封河間王,三子韜,為前鋒將軍,司隸校尉,封樂安王,四子遵為齊王,五子鑒為代王,六子苞為樂平王,徙太原王斌為章武王,所有虎舊時僚屬,悉署台省要職,改稱太子宮為崇訓宮,勒後劉氏以下,俱遷居崇訓宮中。 凡故宮侍女,具有姿色,及車馬珍寶服飾玩好等類,盡被載入丞相府署。令鎮軍將軍夔安為左僕射,尚書郭殷為右僕射。安與殷均虎黨羽,所有舉措,俱稟虎後行。虎雖未篡位,簡直與君主無二。 勒後劉氏,不堪脅迫,密召彭城王石堪入見,流涕與語道:「皇祚恐將覆滅了。王與先帝,義同父子,應該顧全一脈,毋致淩夷。」 堪唏噓道:「先帝舊臣,均已被斥,宮廷僚屬,統是中山心腹,無可與謀。臣惟有出奔兗州,據住廩邱,挾南陽王為盟主,勒子恢為南陽王,見前回。宣太后詔,號召諸鎮牧守,令各起義兵,入討桀逆,方能濟事。」 劉氏道:「事已萬急,便應速發,毋使日久變生。」 堪應命而出,微服輕騎,往襲兗州。不料兗州有備,未能掩入,部下不過百余騎,如何持久?只好南奔譙城。石虎得知消息,亟遣部將郭太等追擊,行至城父,與堪相值。堪兵單力寡,被太圍住,一陣亂箭,把堪射倒,活捉了去。虎見了石堪,怒沖牛鬥,即命左右取出鼎鑊,將他炙死,複召石恢還都。嗣探得劉氏與謀,竟帶兵入崇訓宮,逼令自殺,別尊弘母程氏為皇太后。 關中鎮將石生,洛陽鎮將石朗,聞虎敢殺太后,很是不平,遂連兵討虎。虎留子邃居襄國,自率步騎七萬人,倍道攻金墉城,朗不意虎兵驟至,倉猝守禦,偏守兵各無鬥志,相率駭走,城即被陷,朗被擒住。虎命先刖朗足,繼砍朗首,然後移兵轉攻長安,用將軍石挺為前鋒大都督,引兵急進。石生遣部將郭權,與鮮卑涉璝部落,共二萬人為前驅,自統大軍為後應。 權等到了潼關,正值石挺領兵前來,兩下爭鋒,鮮卑兵驍悍異常,橫衝直撞,立將挺陣搗破。挺竟戰死,眾多覆沒。虎亦退走澠池,暗中差人齎著重賂,買囑鮮卑,令他反攻石生。鮮卑貪賂忘信,背了郭權,還擊生軍。生猝不及防,單騎奔長安,又恐虎兵追至,潛逃至雞頭山。前此俱為驍將,何此時統皆沒用? 郭權尚有餘眾三千,退保渭汭,虎令裨將石廣,與權相持,自率輕騎入關,竟至長安城下。長安守將蔣英,倒還憑城抵拒,好容易過了十多日,為虎所破,蔣英陣亡。再分兵四覓石生,且懸賞購募。生部下又貪厚賞,斬生出降。郭權孤軍在外,當然不能支持,即逃往隴右。虎又遣將軍麻秋進討氐酋略陽公蒲洪,【見前文。】洪率部落二萬戶降虎,虎授洪為龍驤將軍,使居枋頭。 羌帥姚弋仲,亦率眾迎接虎軍,虎又拜弋仲為奮武將軍,兼西羌大都督,令徙居清河灄頭,乃引兵東還襄國,頒令大赦,且諷弘命建魏台,一如魏武輔漢故事。尋聞郭權據住上邽,向晉投誠,晉授權為鎮西將軍,領秦州刺史。石廣進攻失利,乃再遣將軍郭敖,及章武王斌等,率步騎四萬人攻權,行次華陰,那上邽人聞風惶駭,竟將權刺死,函首迎降。 虎因亂党悉平,躊躇滿志,便欲篡移趙祚。適秦王隱有違言,即將他拘入別室,幽禁起來。弘更大懼,親往魏宮,奉璽與虎。【父如龍而兒如豚,奈何?】 虎搖首道:「帝王大業,當由天下人公論,怎得屢來擾我?」 遂卻璽不受。弘流涕還宮,入白太后程氏道:「先帝種果不得再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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