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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盜賊如蝟聚眾抗官 父子聚麀因奸謀逆(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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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烏累單于,遣使至長安報謝,擬即迎登回國,王莽如何交得出?只托言登方病死,當令人送喪出塞,一面厚贐胡使,遣令歸報。烏累單于,又覺得為莽所欺,但因自己新立,威信未行,不能不暫時容忍,姑與言和。不過近塞戍兵,仍聽劫掠,未嘗禁止。 莽聞邊境未靖,還想討伐匈奴,適值天變迭興,彗星出現,乃不敢動兵。既而災異不絕,日食無光,莽不知責己,但知責人。太師王舜,大司馬甄邯,已經早死,莽獨咎太傅平晏,免去尚書事省侍中兼職;又將繼任大司馬逯並,一併策免。 哪知變異越多,時有所聞:當夏隕霜,草木枯死,盛暑時黃霧四塞,新秋後大風拔樹,雨雹殺牛羊。至天鳳二年仲春,日中現星,都下人民,訛言黃龍墮死黃山宮中,相率往觀。莽自稱黃德,不免寒心,令有司捕系百姓,問及訛言緣起,亦無從證實。 適匈奴又遣使到來,求登屍骸,莽因複遣王歙等送登棺木,出至塞下,當由須蔔當子大且渠奢,來迎登喪。歙等將棺木交訖,複傳述莽命,另贈烏累單于金帛,叫他改號匈奴為恭奴,單于為善於。用了若干金帛,買出恭善兩字,有何益處?並封須蔔當為後安公,大且渠奢為後安侯,各給印綬,並賜多金。 大且渠奢稱謝而返,報知烏累單于。烏累單于利得金帛,就依了莽命,遇有使節往來,暫稱恭奴善於。既得實惠,何惜虛名?莫謂胡兒不智!惟部兵入塞寇掠,仍然如故。 越年夏季,長平阪西岸堤崩,涇水不流,莽遣大司空王邑巡視。邑還朝奏狀,偏有幾個媚臣諧子,向莽上壽道:「『河圖』所謂『以土填水』,應該匈奴滅亡,速討勿遲!」【如何附會上去?】 莽以匈奴雖然言和,尚是寇盜不息,非大加懲創,不足示威。湊巧群臣有這種計議,正好趁勢發兵,乃遣並州牧宋弘,及遊擊都尉任明等,先出屯邊,準備北討。複令五威將帥王駿,西域都護李崇,率同戊己校尉郭欽等,往撫西域,也欲仿漢武遺計,截斷匈奴右臂,免得相連。 王駿等到了西域,諸國多出郊迎接,奉獻方物。駿因焉耆國前殺但欽,意欲乘便襲擊,為欽報仇,當下使戊己校尉郭欽,與偏將何封,另率精兵後進,自與李崇先行。焉耆國王,刁猾得很,佯遣人恭迓駿崇,謝罪乞降。駿以為樂得前進,好使焉耆無備,可以得志。 哪知焉耆境內四布伏兵,一俟駿兵入境,突然殺出,把駿圍住。李崇見不是路,拍馬返奔,單剩駿陷入圍中,衝突不出,竟致斃命。焉耆兵複追趕李崇,幸喜郭欽何封,率兵馳至,才得將崇救免,複麾眾敵焉耆兵,焉耆兵也即退去,遺下老弱數百人,被郭飲等殺得精光,引兵歸報。莽拜欽為填外將軍,【填同鎮。】封剼鬍子【剼音芟,絕也。】;何封為集胡男;令李崇退鎮龜茲,靜待後命。 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八九,那平蠻將軍馮茂,往擊鉤町,差不多已兩三年,兵馬調動了好幾萬,賦斂民財,值十取五,弄得怨聲載道,仍一些兒沒有功勞,反報稱部下士卒,多染疫病,十死六七。頓時觸動莽怒,立將馮茂召還,下獄論死。別遣甯始將軍廉丹,統兵往剿。大發天水隴西騎士,及巴蜀吏民十萬人,浩蕩前進,轉輸相望。初至時還算得手,斬馘數千;後來蠻夷據險死拒,丹軍漸至疲困,疫氣薰蒸,糧道不繼,仍落得無功而還。越雋蠻酋任貴,見官軍再舉無成,也乘隙為亂,殺死太守枚根,自稱邛谷王。莽再想發兵繼進,哪知內地亂民,已經蜂起,騷擾的了不得,還有什麼餘力,與蠻夷角逐呢?【這叫做剝皮及膚。】 先是莽有事四夷,歲需浩大,特設出六筦名目,課稅民間:一鹽稅,二酒稅,三鐵稅,四名山大澤採辦稅,五賒貸稅,六銅冶稅。如有人違法不納,即科重罪,貧民無自謀生,富民亦不能自保,當時草澤中間,已多伏莽,再加蠹胥猾吏,代為驅迫良民,叫他去投盜賊,於是愈聚愈眾,到處揭竿。臨淮人瓜田儀,依據會稽長州,首先發難。未幾即有琅琊婦人呂母,也聚黨數千人,入海為盜。 呂母是一個老嫗,為何膽敢作亂?她本來家況小康,未嘗犯法,只因有子為海曲縣吏,被縣宰冤枉殺死,遂致呂母忿起,散財募士,招致少年百余人,攻入海曲,殺死縣宰,取首祭子。自思禍已闖大,不能中止,索性逃入海中,明目張膽,去做強盜。就近的亡命無賴,陸續趨附,竟至一萬多人。 未幾又有新市人王匡、王鳳,也糾結徒眾,出沒江湖。原來荊州歲饑,人民無穀可食,都到野田間去采鳧茈,【即荸薺。】烹食為生,你搶我奪,免不得有爭鬥情事。王匡、王鳳,本是就地土豪,出與排解,處置公平,大眾統皆悅服,願受指揮。獨地方官罔恤民艱,非但不知賑給,還要向他加征,饑民忿恨異常,遂推匡鳳兩人為首領,反抗官吏,聚眾起事。 南陽人馬武,潁川人王常成丹,也是著名盜目,聞風趨集,一同入夥,就借洞庭湖北的綠林山,作為巢窟。綠林山勢甚險峻,可居可守,黨徒聚至七八千人,四出打劫搬回山中。官吏雖派兵往捕,終因山高勢險,不敢深入。一班綠林豪客,竟得快活逍遙。後世稱盜藪為綠林,便本此事。 同時南郡人張霸,江夏人羊牧,亦分頭為盜,黨羽亦不下萬人。王莽連聞盜警,沒奈何遣使招撫,叫他急速解散,方可赦罪。群盜方興高采烈,怎肯聽命?使臣只好返報,莽問及盜賊情形,使臣稟白道:「百姓因法禁煩苛,不得安居,力作所得,又不敷租稅,就使閉門自守,還要被鑄錢挾銅的鄰伍,牽連犯罪,大眾無從求生,只得去做盜賊了。」 莽見他出言不遜,立即攆逐出朝,革職為民,另遣他人查辦。他人不敢實報,複稱亂民狡黠,應該捕誅;或謂時運適然,不久必滅。莽很覺愜意,輒命超遷,自己親往南郊,禱天禳災,採辦五彩藥石,熔一銅鬥,象北斗形,長二尺五寸,號為威鬥,謂可厭勝眾盜。鬥既鑄成,付司命官掌管,莽出巡時,令他背負前行,入令在旁相隨,仿佛與兒戲一般。無非欺人。 好容易混過一兩年,已是天鳳五年了。前此諸盜,一處不得蕩平,反增添了好幾處警耗。琅琊人樊崇,勇猛絕倫,為群盜所敬憚,奉為盜魁,盤踞莒縣,一歲間聚至萬餘人。又有樊崇同郡人逄安,及東海人徐宣謝祿楊音,亦皆起應樊崇,轉掠青徐二州間。再加刁子都,【《漢書》作力子都。】橫行東海,獨張一幟,亦在徐兗二州,打家劫舍,出沒無常。莽改撫為剿,屢遣兵吏防禦。偏是這班兵吏,只能欺貧壓懦,不能獲醜殲渠,一遇盜賊,大都畏縮不前,反被盜賊擊退,這真徒喚奈何了。 天鳳六年春月,莽因盜賊四起,特令太史推算三萬六千歲曆紀,決定六歲一改元,下書佈告天下,自言當如黃帝升天,意在誑耀百姓,銷解盜賊。誰知百姓已瞧透機關,知莽專事欺人,無一尊信,反加誹笑,群盜更無所畏忌,越聚越多。會匈奴烏累單于病死,弟輿繼立,號為呼都屍道皋若鞮單于。他因烏累單于在世時,常得中國厚賂,至此也想騙取金銀,特令須蔔當子大且渠奢,入報嗣位日期,並獻各種方物。 莽又想入非非,召入和親侯王歙,陰囑秘謀,使他照計行事。歙依了莽命,帶著一隊人馬,托詞送奢,偕行出塞,使奢往召須蔔當,同來領賞。須卜當轉告單于,單于眼巴巴的望得財帛,一聞賞賜頒來,當然心喜,便令須卜當父子,往會和親侯王歙。 不意王歙見了須蔔當,說是朝廷有旨,要他入都覲見。須蔔當不禁詫異,但手下沒甚兵士,只有兩子隨來,長子大且渠奢,又被王歙管束,不得脫身,乃命次子回報單于,自與奢入都見莽。莽見須卜當父子入朝,格外優待,面拜須蔔當為須蔔善於,兼後安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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