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道格拉斯·亞當斯 > 拜拜,多謝你們的魚 | 上頁 下頁 |
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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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你說說當時的情形。我坐在桌子邊上。我的左邊,是報紙。我的右邊,是那杯咖啡。桌子的中間,是那包餅乾。」 「我完全瞭解。」 「你現在還不瞭解的,」阿瑟說,「也就是我還沒有說起的,是已經在桌子邊上坐著的一個人。他坐在我的對面。」 「他長什麼樣?」 「非常普通。公文包。正裝。他看起來,」阿瑟說,「一點都不像會做任何奇怪的事情。」 「哦,我知道這種人。他做什麼了?」 「他做了這個。他從桌子上俯過身,拿起那包餅乾,撕開,拿了一片,然後……」 「怎麼樣?」 「把餅乾吃了。」 「什麼?」 「他把餅乾吃了。」 芬切琪驚訝地看著他。 「那你到底怎麼做了?」 「嗯,在那種情況下,我做了每一個有血性的英國人都會做的事情。我被迫,」阿瑟說,「置之不理。」 「什麼?為什麼?」 「呃,你受的教育中沒有這種事情對吧。我在記憶中搜尋,發現在我接收的教育、所有的經驗甚至原始的本能中都沒有任何內容能夠告訴我,如果一個人就那麼非常簡單地、平靜地、坐在你對面,偷你一片餅乾吃的時候,該對他作什麼反應。」 「嗯,你可以……」芬切琪思考了一會,「我只能說換了是我也不知道怎麼辦。然後怎麼樣了?」 「我惡狠狠地盯著填字遊戲,」阿瑟說,「一個提示都看不進,我啜了一口咖啡,太燙了沒法喝,然後就沒其他事情做了。我鼓足了勇氣,拿了一塊餅乾,竭盡所能不去注意包裝已經莫名其妙地打開了……」 「但你已經在反擊了,用的是一種強硬的方式。」 「就我的風格來說,是的。我吃了那塊餅乾。我吃得非常莊重而且明顯,這樣他就會毫無疑問地看到我在做什麼。當我在吃餅乾的時候,」阿瑟說,「餅乾就那麼被我吃掉了。」 「那他怎麼做了?」 「他又拿了一塊。老實說,」阿瑟強調,「這就是當時的情況。他又拿了一塊餅乾,吃了。就像青天白日一樣明白。就像我們現在正坐在地上一樣明確。「 芬切琪有點不安地動了動。 「而問題是,」阿瑟說,「之前就什麼都沒說過,所以等事情再次發生的時候就更難開口了。我該說什麼呢?『對不起……我不小心看到,呃……』不行的。不行,我還是置之不理,如果說有什麼代價的話,就是要做到這一點比之前耗費了更多精力。」 「你呀……」 「重新盯著填字遊戲,還是一點進展都沒有,所以我顯示出了一點亨利五世在聖克裡斯賓節上展示出的精神。」 「怎麼?」 「我再次投入了戰鬥。我又拿了,」阿瑟說,「另一塊餅乾。有一瞬間我們的目光相遇了。」 「像這樣?」 「是,呃,不是。跟那不一樣。但是目光相遇了。只是一瞬間的事。然後我們都看到別處去了。但是我今天告訴你,」阿瑟說,「當時空中有一點電火花。桌子上方有些緊張氣氛。就是當時。」 「我能想像。」 「我們就這樣把那包餅乾吃完了。他,我,他,我……」 「整包嗎?」 「一包裡面只有八片,但是那時候感覺就像我們用了整整一輩子的時間對付這些餅乾。角鬥士也很難有比這個更艱難的經歷了。」 「角鬥士,」芬切琪說,「必須要在陽光下戰鬥。在身體上更加難以忍受。」 「沒錯。嗯。後來餅乾袋空蕩蕩地趴在我們之間,那個人幹完了壞事,終於站起來,走了。我當然松了口氣。這時候,廣播說我的火車要晚點一會,於是我喝完了咖啡,站起來,拿起報紙,報紙下面……」 「嗯?」 「是我的餅乾。」 「什麼?」芬切琪說,「什麼?」 「是真的。」 「唉呀!」她喘著氣,倒在草地上笑著。 然後她又坐起來。 「你完全是個傻瓜。」她大笑著說,「你是個不折不扣的笨蛋。」 她把他推倒,翻到他身上,吻了他,然後又滾到一邊。她輕的讓他吃驚。 「現在你給我講個故事。」 「我還以為,」她換了一種低沉沙啞的聲音說,「你急著回去呢。」 「不著急,」他開心地說,「我想聽你給我講個故事。」 她的目光越過甘藍看著遠處,沉思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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