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道格拉斯·亞當斯 > 拜拜,多謝你們的魚 | 上頁 下頁 |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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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錯誤的以為他可以把銀河之旅中那亂七八糟的一團麻丟在腦後。 他錯誤的以為他可以忘掉自己居住的這個巨大的、堅硬的、油膩的、肮髒的、掛著彩虹的地球在難以想像的宇宙的無限中,不過是一個極其微小的點上的一個極其微小的點。 他一邊開車一邊哼著歌,可是在這些事情上的想法全都錯了。 他錯誤的理由現在就撐著一把小雨傘站在滑溜溜的路邊。 他的嘴巴張得老大,下巴快要掉了。他踩刹車的時候把腳踝扭傷了,車刹得太猛了,差點翻了過來。 「芬妮!」他叫起來。 他的車非常驚險的避開了芬妮沒有撞上去。但是他爬過去打開車門的時候,車門撞了芬妮一下。 車門撞到了芬妮的手,把雨傘撞掉了。那把傘瘋狂地從路面上滾了過去, 「糟了!」阿瑟盡可能友善地叫了一聲,從自己這邊的車門跳出來,差點被一輛大卡車碾過去,然後站在那裡心驚肉跳地看著芬妮的雨傘代替他鑽到了卡車下面。然後卡車沿著公路開走了。 雨傘像是一個剛被砸扁的長腿叔叔,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在微風中微微抽搐。 他把傘撿了起來。 「呃。」他說。把這個玩意兒就這樣還給芬妮看起來有點不大對勁。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芬妮說。 「呃,那個,」他說,「嗯,我會賠你一把傘的。」 他直愣愣地看著她。 她身材挺高,波浪狀的黑髮在蒼白而嚴肅的臉兩邊垂下來。當她一個人靜靜站著的時候,看起來有些憂鬱,就像是一個莊重的花園裡的一尊重要的、但是有些不太受歡迎的雕像。她看起來似乎盯著什麼,但是又似乎實際上在看著其他什麼東西。 她笑了起來,當她笑的時候,就像是忽然從什麼地方回來了。生機和活力在她臉上閃動,她的身體有了優美的令人難以置信的動作。這會產生令人手足無措的效果,阿瑟現在顯然就受到這種影響,已經是呆若木雞。 她笑了笑,把自己的包扔到車後座,自己坐到了副駕駛位上。 「別管那把傘了,」她在鑽進車子的時候說,「那是我哥哥的傘,他肯定不喜歡這把傘,否則就不會給我了。」她笑著系上了安全帶,「你不是我哥哥的朋友吧?」 「不是。」 除了她的嘴以外,她身體的所有部分都在說:「好極了。」 她現在實實在在坐在車裡,他的車裡,這個情況對阿瑟來說太不可思議了。在他慢慢發動汽車的時候,他感覺自己沒法思考,也不能呼吸,他希望這些問題不會對他開車產生要命的影響,否則他們就麻煩了。 現在看起來,當他在群星間八年的夢魘後,精疲力竭、暈頭轉向地回到地球的那天晚上,坐在另外一輛車,就是芬妮哥哥的車裡的時候,根本算不上什麼失控。或者說,就算當時有些失控的話,現在的情況至少比當時厲害一倍。 「嗯……」他說,心裡希望能夠找個好點的話頭。 「他本來說要來接我的,我哥哥,但是又打電話說來不了了。我去打聽什麼時候有公共汽車,可是我問的那個人沒去看發車時間表,而是跑去看日曆,所以我決定要搭便車。所以。」 「所以。」 「所以我就到這兒了。我現在想知道的是,你是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 「也許我們應該先弄清楚的是,」阿瑟回過頭向後看,在車流中減慢速度,「我應該把你帶到什麼地方。」 很近,他心裡希望,或者很遠。很近的意思是說她住的離他很近,很遠是指他有理由一路把她送過去。 「請帶我去湯頓,」她說,「如果方便的話。不算遠。你可以讓我在……」 「你住在湯頓?」他說,希望能控制住自己語氣,聽起來像是好奇而不是狂喜。湯頓離他家很近。他可以…… 「不。倫敦。」她說,「有一趟火車不到一個小時就可以到。「 這是所有可能的情況中最糟糕的了。沿著公路再走幾分鐘就到湯頓了。他考慮著自己該怎麼辦,正在考慮的時候,他很驚恐地聽見自己說: 「哦,我可以帶你去倫敦。讓我帶你去倫敦吧……」 ——蠢貨!他幹嘛要用這麼白癡的方式說「讓我」呢?簡直像個12歲的孩子幹的事情。 「你要去倫敦嗎?」她問。 「不是,」他說,「不過……」——蠢貨! 「你真好,」她說,「不過真的不用了。我喜歡坐火車。」然後她突然就離開了。或者說,給她帶來生機和活力的那部分離開了。她透過車窗看著遠方,低聲地喃喃自語。 他簡直難以置信。 不過聊了30秒,他就已經把一切搞砸了。 他對自己說,幾個世紀以來積累下來的成年人行為的無數證據表明,成年人,是不會這麼做的。 距湯頓5英里,路標上說。 「芬妮。」他說。 她猛地轉過頭看著他。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怎麼……」 「聽我說,」阿瑟說,「我會告訴你的,但是這個事情有些奇怪。非常奇怪。」 她仍然看著他,但什麼都沒說。 「聽我說……」 「你說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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