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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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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讓你再扔一次了。」 「好吧。」阿瑟認了,「它說……?」 「什麼?」 「《指南》上說?」 「《指南》上說,飛行是有方法的,或者說有訣竅的。訣竅就在於,你得學會把自己朝地上拋去,然後不碰到地上。」他訕訕地笑了,指指自己的膝蓋,又舉起手臂給阿瑟看他的肘部。這些部位的衣服都磨得破破爛爛了。 「我到現在還做得不太好。」他說著,伸出手來,「真的很高興再見到你,阿瑟。」他說。 阿瑟搖搖頭,一種強烈的、非常複雜的感覺向他襲來。「我已經很多年沒見過一個人了。」他說,「一個都沒。我幾乎不記得怎麼說話。我不斷地忘掉單詞。你知道,我有在練習。我練習對著……對著……人們一般把瘋子對著說話的那些東西叫什麼?比如『喬治三世』?」 「國王?」福特猜道。 「不對,不對。」阿瑟說,「就是那種用來對著說話的。看在老天的份上,我們身邊可到處都是。我自己就造了上百個。他們都死了。還有樹!我還練習對著樹說話。那是幹什麼?」 福特依然伸著手。阿瑟不解地看著這只手。 「握手。」福特提醒他。 阿瑟握了。一開始還有點緊張,仿佛它會變成一條魚。然後,阿瑟感到潮水般湧來的釋然,他用雙手緊緊抓住福特的手,搖了又搖。 過了一會,福特覺得該告一段落了。於是他們爬到附近一塊突出的岩石頂上,縱覽四方景色。 「那些高爾加非洲人①怎麼樣了?」福特問。 【①高爾加非洲人:第二部中出現的、一撥移民到史前地球的外星人。原文Golgafrinchans,單詞後半部分跟「非洲人」(african)很相似,疑似作者故意為之。——譯者注】 阿瑟聳聳肩。 「他們中很多人沒挨過三年前的冬天,」他說,「剩下少數撐到春天的,說他們需要休假,就坐上木筏子離開了。根據歷史他們應該活下來了……」 「呵,」福特說,「好吧好吧。」他把手放在嘴邊,再次環視這個空蕩蕩的世界。突然之間,福特感覺到一種活力,一種目標感。 「我們走,」他很興奮地說,帶著充滿活力的戰慄, 「去哪兒?怎麼去?」阿瑟問。 「我不知道,」福特說,「我就是覺得時機到了。會有事情發生的。我們已經在路上了。」 他壓低聲音,如同耳語一般: 「我已經發現了,水流裡的波瀾。」 他凝視遠方,目光炯炯有神,似乎希望能起一陣風,好把他的頭髮吹得戲劇化地向後飛舞。可惜,風正忙著跟不遠處幾片葉子胡鬧呢。 阿瑟請他再重複一下剛才的話,他沒聽懂。福特又重複了一遍。 「水流?」阿瑟說。 「時間與空間的流動。」福特說。這時來了一小縷風,他便露出牙齒迎接風兒。 阿瑟點點頭,又清了清嗓子。 「我們說的是不是,」阿瑟謹慎地問,「一些沃貢人自助洗衣店,或者別的什麼?」 「漩子,」福特說,「就是在時空連續體裡的那種,」 「啊。」阿瑟點頭道,「他呀。是他?」他把手插進睡袍的衣袋裡,顯得很懂似的。 「什麼?」福特說。 「呃,漩子,」阿瑟說,「又是誰?確切地說?」 福特惱火地看著他。 「你到底聽不聽?」他憤憤地說。 「我在聽啊,」阿瑟說,「不過不知道有沒有用。」 福特抓著他睡袍的領邊,慢慢地、仔細地、耐心地告訴他,就像自己是電話公司收費員一樣。 「有一些……」他說,「由不確定性組成的集合……」他說,「它們處在整個架構裡……」他說。 阿瑟傻乎乎地望著福特正拉住的睡袍邊緣。福特趕在阿瑟說出什麼傻話之前繼續講道: 「…也就是時間與空間的架構裡。」他說。 「啊,這樣。」阿瑟說。 「對,這樣。」福特肯定道。 他們倆立在史前地球的這座小山坡上,定定地盯著對方。 「就沒了?」阿瑟道。 「它,」福特補充道,「製造了不確定性的集合。」 「它造的?」阿瑟說。他的目光堅定不移。 「它造的。」福特以同樣沉靜的表情答道。 「很好。」阿瑟道。 「懂了?」福特說。 「沒。」阿瑟說。 一段短暫的沉默。 「這次談話的問題,」阿瑟臉上先是顯現出一種沉思般的表情,然後開口道,「就是它跟我以前的那些談話太不同了。以前那些,正如我剛才所說,大多是跟樹的談話。他們可不像這樣。除了有幾次,我和榆樹的談話有點不順暢以外。」 「阿瑟。」福特說。 「嗨?是的?」阿瑟說。 「相信我告訴你的就對了。它們非常非常簡單。」 「啊,我不確定能相信這一點。」 兩人坐下來,以便理理自己的思路。 福特拿出亞以太自動感應器。這個裝置正低沉地嗡嗡著,亮著微弱的一點光。 「沒電了?」阿瑟問。 「不是,」福特說,「有個正在移動的時空中的波瀾,一個漩子,一個不確定性的集合,就在我們附近。」 「在哪?」 福特把感應器緩緩地轉了半圈。突然,燈光閃爍起來。 「那兒!」福特伸手一指,「那兒!沙發後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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