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衛斯理全集 > 異種人生 | 上頁 下頁


  卻說當下看溫寶裕的情形,像是立刻就要去成立研究所一樣,反而要我提醒他:「還去不去看令尊?」

  溫寶裕伸手打自己的頭:「當然去,立刻去!」

  紅綾聽說我們要去看溫寶裕的父親,她當然不會有興趣,就一面搖頭,一面上樓,看來還在思索那個問題。

  我和溫寶裕上路,由他駕車。

  就快和那位溫伯如先生見面,而且他顯然有事情要和我商量,我想對他有多一點了解,於是在途中向溫寶裕問起有關他父親的事情。

  卻不料溫寶裕對他的父親,所知道少之又少,大約一小時的路程,甚麼也問不出來。

  溫寶裕自己都覺得說不過去,嘆道:「我和父親相處的時間實在太少了,我會儘量抽時間去陪伴他。」

  我道:「如果他像你所說那樣喜歡一個人獨處,必然天性十分好靜,有你這樣鮮蹦活跳、不斷發出各種聲音的人在旁邊,是極大的痛苦,還是少去打擾他的好。」

  溫寶裕現出很為難的神情,而說話之間,車子轉進了一條小路,開始還不覺得怎樣,行駛了一陣,小路兩旁,全是蒼翠的竹子,竹子很高,到了上面,向路中心彎曲,使小路成了一條由竹子組成的長廊,看起來非常幽深,像是與世隔絶一樣。

  本來我聽說溫寶裕父親「在郊外別墅隱居」,以為那別墅一定是那種千篇一律、俗不可耐的房子,說不定還佈置得金碧輝煌,門口有兩隻石獅子再加上一面大八卦鏡子之類──這正是溫媽媽的口味!

  而現在,單是這些竹子,就已經令我大大改觀。

  不一會,到了小路盡頭,我先看到了一排用天然荊棘編組而成的圍牆,高約三公尺。

  荊棘這種植物,在亞熱帶並不多見。這種植物不但枝幹上長滿了尖銳又堅硬的刺,連它形狀奇特的葉子上,也有許多尖刺,這些尖刺,刺中了人,極其疼痛,所以形容極度困難、無法前進,有「荊棘滿途」這樣的話。

  在中國北方用這種植物來做籬笆是很普通的事情,只要種上一排,讓它生長,在生長的過程之中它自然會糾纏在一起,形成圍牆,起到保護作用。

  不過像眼前那樣如此高如此厚的情形卻也不多見──這種植物生命力極強、生長速度極慢,估計要長成這樣的圍牆,至少要一百年以上。

  我問道:「這別墅有多久歷史了?」

  溫寶裕道:「確切的時間不知道,我父親是大約十年前買的,為了買這裏,和我母親大吵一塲──這是我所知道他們唯一的一次吵架,當時我站在父親這一邊。」

  我由衷地道:「你做得好!」

  車子停在看來很舊的木門前,我們下車,溫寶裕取出一柄很大的古老鑰匙,打開了門,就看到了一個相當大的院子,要通過一道月洞門,才能進入另外一個院子,然後才是房子,院子之中,花木扶疏,還有好幾棵大樹,緣蔭蔽日,幽靜無比。

  一切全是如此古色古香,彷彿時間倒流,回到了古代。

  我眞的沒有想到過離城市不遠,會有這樣的好地方,溫寶裕的父親眞懂得享清福。

  在經過那月洞門的時候,我抬頭看了一下,門上有「大夢草廬」四個字的橫匾,不知道是原來就有的,還是溫伯如先生成了這裏主人之後加上去的。

  這自然是取諸葛孔明先生的典故:當年劉備三顧草廬,孔明先生就曾長吟「大夢誰先覺,窗外日遲遲。」

  在月洞門兩旁,還有一副對聯,用狂草所書,寫的是:壺中日月長,醉裏乾坤大。

  這樣的對聯,加上大夢,主人又專門研究夢,眞有意思,我從來也沒有想到過溫寶裕父親會是這樣的人。

  我指了指對聯:「不知道令尊喜歡喝酒,不然帶紅綾一起來,他一定高興。」

  溫寶裕大搖其頭:「他不喝酒,這樣的對聯,屬於典型的無病呻吟,或許是他覺得醉後的感覺和做夢差不多吧。」

  說話之間,跨進了月洞門,只見裏面的院子更大,大樹也多,在其中一棵枝葉婆娑的大樹下,有一張竹榻,榻上躺着一個人,那人躺在樹下可能有很久了,細小的樹葉洒滿了他一身。

  這種情景,更不像是現代人的生活,看來這位溫伯如先生還眞的有些門道。

  溫寶裕搶步走向大樹下,去搖他的父親──那位在樹下睡覺的當然就是他的父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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