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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白素向我作了一個手勢,溫氏夫婦千恩萬謝,走了出去,白素搖著頭:「可憐天下父母心。」

  我「哼」了一聲:「天下也有不是的父母。」

  白素瞪了我一下:「至少他們兩夫婦不是,寶裕這孩子也真是,上哪兒去了?他父母說他把自己名下的存摺帶走,他們到銀行去問過,相當大的一筆數目的存款,全叫取走了,他們擔心是受了匪徒的脅迫。」

  我笑道:「對,就像他拿了犀角,他們以為是我教的一樣。對了,梁若水──」

  白素接過了話頭:「梁若水打過電話來,胡懷玉已經去找她,她說沒有甚麼大問題。」

  白素和我一起上車,直駛向機場。上了飛機之後,我只是看書,沒有甚麼事可做。

  長途飛行,十分乏味,唯有看書,才能打發時間,飛機在紐西蘭著陸,我還要轉搭小飛機到因維卡吉弟去,等我到了因維卡吉弟時,有兩個人,舉著有我名字的紙牌在接我,我向他們走了過去。

  兩個人都年紀很輕,體魄強壯,面色紅潤。他們自我介紹,是紐西蘭國家南極探險隊的工作人員,和我用力握著手,指著一架小飛機:「張博士說,衛先生自己會駕駛這型飛機。」

  我向飛機看了一眼,點了點頭。這兩個人,忽然之間,像是十分有趣地笑了起來。

  我有點莫名其妙,向他們望了一眼,他們立時斂起了笑容,鬼頭鬼腦。

  二人其中一個,把一大疊文件交給我:「所有飛行資料全在這裏,你和控制塔聯絡,就可以起飛,經麥克貴里島,到巴利尼島。到了巴利尼之後,會有探險人員再和你聯絡。」

  我把飛行資料接了過來,先約略翻了翻,和他們一起到了那架小型飛機的旁邊,在我登機之際,我又發現他們兩人,有點鬼頭鬼腦的神情,這使我感到有點難以忍耐,我陡然回頭:「你們有甚麼事瞞著我?」

  那兩人吃了一驚,忙道:「沒有。沒有。」

  他們這種態度,真是欲蓋彌彰,可是我想了一想,我和他們素不相識,他們的言語之間,又對張堅充滿了敬意,實在不可能害我的。

  他們看來有點鬼祟,但是卻並不像有甚麼惡意,我一面想著,一面指著他們:「真有甚麼事,還是快些講出來的好。」

  兩個人一起舉起手來作發誓狀:「沒有,真沒有,我們有甚麼事要瞞你?」

  我心中仍是十分疑惑,但一時之間推究不出甚麼,總不能一直向他們逼問下去,只好瞪了他們一眼,上了機。我在駕駛艙中坐定,看到那兩個人你推我打,嘻哈大笑著奔了開去,而且頻頻回頭,望向飛機,這更便我疑惑,他們可能在飛機上做了甚麼手腳。

  但是如果他們在飛機上做了手腳害我,神態又不可能這樣輕鬆,這真叫人有點摸不著頭腦。

  我開始和控制塔聯絡,不多久,就滑上了跑道,起飛,小飛機的性能極好,速度也極高,三小時之後,就已經在麥克貴里島降落,增添燃料之後再起飛,又三小時之後,到達了巴利尼島。

  巴利尼島在南極大陸的邊緣,我到的時候,算來應該是天黑了,但是整個空間,卻瀰漫著一種如同晨曦也似的明灰色,這正是南極大陸的連續的白晝期。南極的白晝期,也是南極的暖季,可是所謂暖季,溫度也在攝氏零度之下,我打開艙門,寒風迎面撲來。

  我才一下機,就有一個人迎了上來,熱烈地和我握著手,這個人留著濃密的鬍子,鬍子上全是冰屑,以致連他的面目也看不清楚。

  他操著濃厚的澳洲口音的英語,對我表示熱烈的歡迎:「張博士已經回基地去了,我是探險隊的聯絡負責人,張博士吩咐過,你一到,就有適宜雪地降落的特種探險用的飛機給你使用。」

  他說著,向停機坪不遠處的一架飛機,指了指。我知道這種專為探險用而設計的飛機,可以在天氣惡劣的南極上空飛行──南極大陸上空,不論是寒季還是暖季,終年受西風寒流所籠罩。

  在那裏,就算是最「風平浪靜」的日子,風速也達到每秒鐘二十公尺,風大的時候,風速可以高達每秒七十公尺以上,普通飛機無法在南極上空順利飛行。

  這種特殊設計的飛機,也可以在惡劣的環境之中,降落在南極的冰原上──整個南極大陸,有百分之九十三長期受冰雪覆蓋,只有少數邊緣地區才在一年之中,難得有零度以上的天氣。南極的冰封面積比北極大五倍左右,想找一個沒有冰層的地方降落,幾乎不可能。

  我也知道這種飛機有完善的救生設備、通訊設備和食物,可以供在萬一失事的情形下,作最長時間的堅持,使得救援隊能夠救援失事者。

  這種飛機,全世界不超過五架,全供各國在南極的探險隊所用,由各國政府,不論政治立場如何敵對,共同出資建造──在南極,有著人類在科學上高度合作的典範,即便是在美國和蘇聯的冷戰最激烈的時期,在南極的美國科學家和蘇聯科學家,還是抱著共同目標在努力工作,並無歧見。

  所以,我看到張堅留下了這樣的飛機供我使用,覺得十分滿意,那人又邀我去休息一下,我也表示同意,和他一起步向一幢建築物。

  在休息期間,我試圖在那人身上,多少問出一些張堅究竟遇到了甚麼奇事的端倪,可是那人卻甚麼也不知道。我休息了大約一小時,享用了一頓味道雖然不是很好,可是卻熱騰騰的飯餐和熟讀了飛行資料。

  然後,他又送我到了那架飛機之旁,有兩個地勤人員正做好了最後的檢查工作,做著手勢離開。他們向我望來,我又在他們臉上,看到了那種似笑非笑、鬼頭鬼腦的神情。

  這真使我疑惑到了極點:為甚麼老是有人用這種神情對我?

  這使我不能不警惕,因為根據資料,從這裏飛到張堅所在的基地,航程超過一千公里,需時六小時,如果飛機上做了甚麼手腳,在遼闊的南極冰原上,救生設備再好,流落起來也絶不愉快。

  所以,我一看到兩人有這種神情,就立時停步:「飛機有甚麼不妥?」

  那兩個人呆了一呆,一個道:「沒有不妥,燃料足夠一千五百公里使用,你的航程,只是一千兩百公里,沒有問題。」

  另一個也道:「沒有問題,你一上飛機,立時就可以起飛,沒有問題。」

  這兩個人的神態,和上次那兩個人一樣。

  我吸了一口氣,空氣冰冷,我還未曾再問甚麼,他們已急急走了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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