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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巴宗又笑道:「美籍尼泊爾人!」

  我吸了一口氣:「不是,地道的尼泊爾人。」

  巴宗向我望了一眼,又看完了照片:「你是在甚麼鬼地方拍到那些照片的?」

  我道:「正確的位置,我也說不上來。首先是在離加德滿都以東七十哩的一座古廟──」

  巴宗立時接口道:「星其剎古廟,我三年前曾去考察過這座古廟,並且建議尼泊爾政府好好修葺這座古廟,這座古廟的歷史,可以上溯到──」

  我連忙打斷了巴宗的話頭,因為我知道,一旦當他敘述起宗教的起源來,他可以滔滔不絶講上好幾小時,我忙道:「這些照片不是在那古廟拍來的,而是在古廟以北,約莫八九十里處,一座式樣相當怪異的小廟中。」

  我說著,拿過了一張紙來,用筆畫出了那間方方整整的石室的外狀。巴宗瞪著我:「開甚麼玩笑,我敢說尼泊爾全境內,沒有這樣的建築物!」

  我苦笑著:「有的,在這間石室下,還有著七層地下室!神秘得很!」

  巴宗一味搖著頭,當他搖頭的時候,我卻一直點著頭,二人對峙半晌,巴宗才陡地向芒里道:「你看怎麼樣?怎麼一句話也不說?」

  芒里博士受寵若驚,忙說道:「我也不知道尼泊爾境內有這樣的建築物,聽來好像不可能!」

  巴宗「哼」地一聲:「甚麼好像不可能!根本就是不可能,是衛斯理的幻想,我早知道問你也是白問!」

  芒里博士受了搶白,吞了一口口水,不敢再說甚麼。我道:「這根本不用爭論,因為我到過那地方,曾經遇襲,再且被困在最下層的石室之中,那最下一層的石室,絶對不能有任何光亮!」

  巴宗忽然興奮了起來,拍著大腿,叫道:「黑暗教!當地的土語是克達厄爾教!這個教的教徒崇拜黑暗,不能有光亮!」他停了一下:「不過我一直只知道這種邪教在印度南部有教徒,不知道在尼泊爾也有!而且,他們崇拜的黑暗之神,也不像堆爛鐵!」

  我嘆了一口氣:「尼泊爾的種族之中,可有一族人數極少的?」

  芒里忙道:「有,喜馬拉雅山上的耶馬族,只有七百多人。」

  我道:「七百多?太多了,我是說,只有兩個人,現在只剩下一個人!」

  芒里瞪大了眼,答不上來,巴宗冷笑一聲:「問他!他知道甚麼!」

  芒里有一種忍無可忍之感:「巴宗先生,你也一樣答不出衛的問題來!」

  巴宗陡地發怒了,大聲道:「我怎麼答不上來?我的答案是根本沒有這樣的廟!」

  芒里也生氣道:「這樣的回答誰不會?我也會,衛,根本沒有這樣的一族!」

  我看到這兩個學者像是快要打架一樣,連忙攔在他們中間:「這個族中的人,好像和尼泊爾國王有一定的關係,國王十分袒護他,甚至他殺了人,也可以逍遙法外,還可以在王宮之中,大吃大喝!」

  芒里聽著我的話,睜大了眼,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滑稽的事情一樣,大搖其頭:「不可能吧!尼泊爾的國王是世襲的,受命保護尼泊爾的人民。但是現代國王,怎麼可能保護一個殺人犯!」

  我嘆了一口氣,我知道,和芒里、巴宗的會見,沒有結果。我的疑問,他們兩人完全不能給我任何解答。如果他們兩個不能給我解答的話,那麼世界上還有甚麼人可以給我答案呢?瑞典的斯干教授或者可以,但是我不能去找他,或許,和他通一個電話,總是可以的,他是東方宗教的權威。

  我並沒有立時離開巴宗的住所,又耽擱了將近三個小時,在這三個小時中,巴宗翻著各種各樣的神學書給我看,又和芒里不斷爭吵著,然後,他將那疊照片重重塞回我的手中:「你想來愚弄我,那決不會成功!你只好愚弄像他那樣的人!」

  巴宗在這樣說的時候,直指芒里博士。芒里憤怒得臉漲成了紫醬色。我唯恐他們兩人真的會大打出手,連忙拉著他離開巴宗的住所。

  芒里博士和我一起回到了酒店,我又向他問了不少問題,可是都不得要領。而且看樣子,他根本不怎麼相信我所說的一切。

  我知道,要解開巴因和國王之間有甚麼神秘聯繫的這個謎,只有靠自己的努力!這個謎可能是一個連續了極久遠年代的秘密,除了當事人之外,任何人不知道!送走了芒里博士,我開始準備離開。

  三天之後,我到了大吉嶺,在那裏,我住了半個月。在這半個月之中,我不洗臉,不剃頭,身上披著舊毛氈,除了吸食大麻,就是「冥想」。半個月下來,我已經完全成了一個嬉皮士,並且和其他的嬉皮士混在一起,和我最親近的是幾個日本嬉皮士。然後,一大群嬉皮士進入尼泊爾時,我混在裏面,順順利利,到了加德滿都。

  回到尼泊爾之後,我一刻也沒有停留,便立即前赴那座古廟。我就是在那裏遇到辛尼的。我再回到古廟的目的,當然是想找到辛尼。

  事情的順利,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到的時候正是傍晚時分,聚集在古廟的幾百個嬉皮士正在舉行一個他們的儀式,幾十個人被圍在中心,在做著身體極度自由伸展的動作,一方面則發出任意所之的呼叫聲。這種情景,正常人看來,會吃驚,好在我見怪不怪,早已經習慣。在其餘的人也在不住地發出呼叫聲之際,我也叫著,一面留意火把光芒照耀下的所有人,一面想找一個人來問問辛尼的下落之間,我看到了辛尼。

  辛尼在那幾十人之間,他十分容易辨認,因為他個子矮小,鬍子不多。當我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拚命蜷縮著他的身子,像是想將他自己擠成一團,口中發出「荷荷」的呼叫聲。在火堆的火光照映之下,臉上的神情,極之痛苦。

  一看到了辛尼,我心中高興莫名,擠過人群,來到了他的身邊,辛尼像是完全不知道有人到了他的身邊,仍然不住地叫著,拚命在縮著身子。本來我想大喝一聲,令他清醒一些,立即開始盤問他。可是在到了他身邊之後,我卻改變了主意。我也開始大叫,在地上打滾,滾到了辛尼的身邊,一伸手,就抓住了他的後頸,將大拇指用力地壓在他右頸的大動脈上。

  用力緊壓頸旁的大動脈,使流向腦部的血液減少,是令人昏睡的有效手法之一。辛尼全然沒有防範,我看到他無力翻著眼皮,呼叫聲漸漸低了下來。

  在那樣混亂的場合之中,全然沒有人注意我的行動,我估計辛尼已經昏了過去,就放開了手,將他負在肩上,一面大聲呼叫著,一面走了開去。一直到了那座古廟的深處,一間充滿了霉腐氣味的小室之中,外面的喧鬧聲聽不到了。這間小室,可能是原來廟宇中的僧人靜思的地方,很合我盤問辛尼之用。

  我將辛尼重重摔在地上,再過去將門關上,小室之中一片漆黑,我點著一支煙,吸了一口,再用力在辛尼的頭上,踢了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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