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衛斯理全集 > 頭髮 | 上頁 下頁
一〇


  我笑容愈來愈苦澀,為了這個見鬼的「頭銜」,只怕我這一輩子都要被充塞心頭的疑惑所折磨!那時我真心答應,準備就此離去。後來我改變了主意,只因為巴因的一個鬼臉。

  國王叫了一聲,那中年人推開門來,國王道:「請送衛先生到機場去!」

  中年人答應著,陪我走出去,其時,巴因正喝乾了一杯酒,向我做了一個得意非凡的鬼臉。

  這鬼臉使我的怒氣上衝。不論國王要我完全忘記遭遇的理由是甚麼,巴因殺人,是毫無疑問的事。而眼睜睜讓一個殺人兇犯得不到懲罰,還要得意洋洋,這和我做人的根本原則不合,我寧願不做「絶對可信任的君子」而做一次出爾反爾的小人!

  當我走出王宮之際,我已經有了決定,我會離開,可是立即再回來!不管這個彬彬君子的國王和那個看來十足是無賴的巴因之間,有著甚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已決定了,我一定再回來弄清楚。

  而且,還有柏萊的死,辛尼的神秘態度,這種種疑問,都需要解決!

  (當時,我絶對未將柏萊的死,和國王、巴因聯繫在一起,以為那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事後才知道,兩件事之間有著千絲萬縷、錯綜複雜的關係,那是後話,暫且不提。)

  那中年人帶我離開了國王的書房,仍然是兩個軍官、二十個制服鮮明的御林軍送我出王宮,直駛機場。名義上我是被送走的,事實上,我是被押走的。非但被押到機場,那兩個軍官和那中年人,還押我上了飛機,一直飛到印度,才很客氣地離開了我。

  這又令我加強了回去的決心,老實說,我很生氣,因為那位一國之君,並不像他口中所說的那樣大方,真的信任我,既然他那樣對我,我不妨「小人」一次!到了印度之後,我在一家大酒店住下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和白素聯絡。

  電話接通了後,聽電話的人是老蔡,老蔡在電話中道:「太太到南美洲去了!你走了之後第二天,南美洲的一個甚麼教授──」

  我道:「是利達教授!」

  老蔡道:「是的,就是他,那個教授打了一個長途電話來,太太聽了電話,第二天就走了!太太吩咐,你要是回來的話──」

  我感到十分疑惑,又嫌老蔡講得太囉囌,就打斷了他的話頭:「太太留下了甚麼話,你快說,我暫時還不能回來。」

  老蔡道:「太太說,她會見那個──教授,叫你盡可能快一點趕去和她會合。」

  我呆了一呆,我完全不知道白素為甚麼急於趕去見利達教授,又急於要我也去。我實在想不出其中的原因來。利達教授託我到尼泊爾去找他的兒子,我在尼泊爾遇到了一連串的怪事,而且知道他的兒子已經死了。這一連串的怪事,我還一點頭緒都沒有,利達教授那裏又發生了甚麼事情?

  由於我一點頭緒也沒有,光憑想像無補於事,而且利達教授所住的地方,根本無法憑通訊聯絡──由這一點推想,倒可以肯定他那裏一定發生了極其嚴重的事,要不然,他不會離開叢林來用電話和我聯絡。

  我想了一會,只好在電話中這樣告訴老蔡:「我有事,不能去和太太會合,太太要是打電話回家,你告訴她,我在尼泊爾遇到了一點怪事,弄清楚這些事,可能要很長的時間!」

  我說一句,老蔡答應一句,最後我又道:「太太如果再打電話回來,你要她留下和她聯絡的方法,我會盡量設法和她聯絡!」

  老蔡又答應著,我又結結實實地囑咐了幾句,才放下了電話。躺在床上,計劃我如何再回尼泊爾去。本來我心目中的疑問已經夠多了,如今再加上白素忽然到了南美,不知道利達教授那裏出了甚麼事,更有點心煩意亂。我本來想邀白素來,因為這裏的事,竟要勞駕到國王親自出面,事情一定絶不簡單。如今,看來只有我一個人獨自去探索秘奧了。

  我當然不能再堂而皇之地進入尼泊爾,我相信尼泊爾方面一定已將我列入了黑名單,但是那不等於沒有辦法。

  我並不忙,先要弄明白一些事:將我拍攝到的那些照片,去沖曬出來。

  我休息了一會,離開了酒店,找到了一家相片沖曬店。我知道普通印度人的辦事作風,所以將幾張鈔票撕成兩半,將其中的一半交給那個店員,告訴他愈快沖曬好,就可以愈快得到另外的一半。

  然後,回到酒店,開始和我在印度的朋友聯絡。

  在聯絡之前,我先想了一下,哪些人可以幫助我解決問題。我首先想到的是芒里博士,我知道他對尼泊爾、不丹、錫金這三個地方的歷史,有著極其深刻的研究,又是這些地區的民俗權威。然後我又想到了一個脾氣十分古怪的學者巴宗先生,他是印度次大陸宗教權威,我在石室中看到的那個奇形怪狀的塑像,可能是一種冷門宗教所崇拜的神,巴宗先生應該可以給我答案。

  由於巴宗先生脾氣古怪,不太肯出來見客人,所以我先約了芒里博士,一起到巴宗的家裏去。芒里博士一口答應,我再和巴宗聯絡,巴宗這個怪人,在電話中聽到了我的聲音,顯得十分愉快,要我立刻就去。當我告訴他,我還約了芒里博士時,他生氣地道:「約他幹甚麼?這個人除了欺騙大學當局,拿高薪之外,還懂得甚麼?」

  我盡量用委婉的語氣:「我有一點事,要他解答,你算是幫我的忙好了!」巴宗悶哼了一聲,總算沒有再說甚麼。我如釋重負,爭取時間休息了兩小時,芒里博士來了,我和他一起離開了酒店,先取了那疊相片。相片效果很好,我將餘下的一半鈔票給了那個店員,獎勵他工作快捷。

  然後,和芒里博士一起到巴宗的家中去。巴宗迎我們進他那書房之際,竟連睬都不睬芒里博士,我只好向芒里表示歉意,芒里反倒不怎麼在乎,我想那是由於巴宗在學術界的地位比他高,他能夠見到巴宗,就已經十分高興的緣故。

  我們在巴宗堆滿了新舊典籍的書房中坐了下來,當芒里博士想移開一疊放在一張椅子的書而坐在這張椅子之際,被巴宗大喝一聲:「別動我的書!」嚇得芒里連忙縮手,只好坐在地上。

  為了免除氣氛的尷尬,我先取出那疊相片來,給巴宗看。巴宗接了過去,才看了三張,神情就很憤怒:「這是甚麼?我對於現代的金屬雕塑,完全不懂!」

  我忙指著照片:「你看這石臺,周圍的燭,這是一個神臺,那堆東西,被當作一種神來崇拜!」

  巴宗哈哈大笑起來:「拜這些神的,一定是美國人。」

  我搖頭道:「不是,是尼泊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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