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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于玉


  這個故事是典型「男人狂想曲」──忽然入了仙門境界,美女如雲,任由選擇,個個都能善解人意,還有甚麼比這種境界更能令男人陶醉的?這裏所選的片段,寫男人勾搭女人的過程,細膩動人,撩人遐思,文字極盡艷情之能事──聊齋故事中艷文甚多,大都佳妙,而且,在艷情之後,很少有說教的言詞,大是可喜。

  ***

  吳青菴和白于玉,偶然相識──月明之夜,正在吟咏,忽然有人應對,言談投機,自然成了相識。白于玉所知極多,天文地理,古文今詩,幾乎無所不通,吳青菴雖然年輕,也早有文名,交情便自然也越來越深。

  那晚,閒談到了神仙,吳青菴笑:「做神仙,要斷情緣,我只怕不成!」

  白于玉望著他,吳青菴有點放縱地笑:「寡人有疾,我好色!」

  白于玉仍然望著他,笑得很詫異:「人間,未必有美人能合君意!」

  吳青菴仰頭向天,大有感慨──他不但文名甚著,而且相貌英俊,盡為姑娘垂青,可見他心目中的美人,還未曾出現!

  白于玉突然長笑,隨著笑聲,突然一聲蟬鳴,一隻青蟬落在他們中間的石案上。白于玉笑,作了一個手勢:「請騎蟬升空!」

  吳青菴剛想說「開甚麼玩笑」,突然之間,覺得自己的身子在迅速縮小(或者是那青蟬在急劇變大)。蟬眼在變大時,閃耀著一種異樣妖異的光芒,嚇得吳青菴不敢看,白于玉首先跨上了蟬背,竟可以穩穩坐在上面,伸手把吳青菴拉了上去,吳青菴只覺得兩肋風生,青蟬已騰空而起,搧動的蟬翼就在身邊,不一會,身邊已全是團團白絮,飛進了雲層之中!

  吳青菴一顆心懸在半空,陡然之間,衝破雲層,見到了巍峨的宮殿,鮮紅色的大門,有一隻大得異乎尋常的吊睛白額虎蹲在門前。

  吳青菴迷惑得自己是甚麼時候跨下蟬背來的都不知道,只是緊緊握住了白于玉的手,大門打開,兩個小童出來,叱喝著,那頭巨虎慢慢踱了開去,小童引著白于玉和吳青菴,走進宮殿去,

  白于玉像是這裏的熟客,可是吳青菴真的看得呆了,才進門,便是七八級階梯,竟全是水晶的,晶瑩透徹,人踏足其上,宛若在神仙境地,而雕欄畫棟,宏偉美麗得令人目為之眩。

  更令吳青菴目定口呆的是,向內走,迴廊曲折,走廊轉角處,欄杆外,常聽得鶯鶯燕燕的笑語聲,偶然有麗人一閃而過,有的掩嘴輕笑,有的回眸略凝,個個都是出色之極的美人,看得吳青菴心中像是有許多又軟又白的小手在輕輕搔著,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竟不知是舒暢還是難過,在身子裏面,好像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衝來突去,要把身子撐破了方休!

  轉了幾個彎,又過了一道流水清澈見底的小溪,到了一個軒閣中,才一進去,就聞到了一股幽香,軒閣中陳設如何,吳青菴已無暇細看,首先映入眼中的,是四朵顏色嬌艷之極的花──當然不是花,是四個女郎,正低著頭向他盈盈下拜,一時之間,看不清臉面,只見滿頭青絲,髮光可鑒,挽著不同的髮髻,在俯首行禮之際,都露出雪一樣白的後頸,粉光瑩瑩。

  行禮的四個女郎,一個綠衣,一個粉紅衣衫,一個紫裙,一個月白,顏色全都絢爛之極,吳青菴一面忙不迭還禮,一面不知去扶哪一個好,而陣陣幽香,更令他有暈眩之感,

  等到四個女郎行完禮,抬起頭來,吳青菴可以看清她們的俏臉時,他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呻吟聲,轉頭向身後的白于玉看去,白于玉向他眨了眨眼,做了一個鬼臉,像是在問他:「你說自己好色,這裏的美女,是不是堪稱絶色?」

  吳青菴轉回頭去,四個女郎正在向他淺笑,四個女郎的臉型大不相同,神態也各自有異,只見任何一個,都足以令人屏住氣息,何況是四個之多!

  吳青菴有點手足無措,像是一個小孩子,忽然有了太多的玩具,竟不知該先挑哪一件才好,他坐了下來,手心不由自主在冒著汗,好像和每一個女郎都講了幾句話,可是講的是甚麼,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衣襟上抹著手心的汗,又覺得背上也有汗沁出來,使得背心發癢,十分不舒服。

  他想自己反手去搔癢,可是又怕在美人面前失儀,正在不知如何是好時,穿月白衣裳的美女已笑著推近身來,十指纖纖,竟徑自從他的衣服中伸了進去,就在他背部發癢處,輕輕抓掻著,剎那之間,自美人指尖傳到他全身的那種舒暢快感,令他不像坐在椅子上,而像是坐在雲絮之上。

  他耳際又聽得曼妙的歌聲,粉紅色和翠綠色在眼前晃動,粉臉含春,腰肢柔軟,載歌載舞時,眼波橫溢,吳青菴只覺得心曠神怡,忍不住要大聲酣呼。

  而鼻端又聞到了酒香,一隻俏生生、軟馥馥、白雪雪的纖手,端著一杯醇酒,已遞到了他的面前,盯著那嫩生生的手,吳青菴還沒有喝酒,先已大口吞了一口口水,他伸手出去,卻不去接酒杯,而是略捋高了紫色的衣袖,在白嫩得可以捏出水來一般的手腕之上,輕輕捏了一下!

  送酒來的是紫色女郎,一聲嬌呼,手一震,杯子跌到了地上。

  白于玉的語氣帶著責備:「怎麼啦?」

  紫衣女郎垂首蹲下身,把杯子的碎片一片一片撿起來,用極動聽的聲音,為自己申辯:「他手較冷,冷不防來摸人……」說到後來,已細不可聞,令吳青菴心神俱醉。

  歌、舞、酒、美色,吳青菴好幾次肯定自己並非身在夢境,他在又乾了一杯之後,只覺得全身燥熱難耐,他望向白于玉:「人間尤物,難得一見,此間竟有那麼多……」他講到這裏,不由自主又想到了唇上發乾,伸舌舐了一舐,壓低了聲音:「白兄,能令我真個銷魂否?」

  白于玉哈哈大笑:「當然可以,任你選擇!」

  他們對話時,四個女郎像是知道會發生甚麼事,個個的俏臉上,都自然而然泛起了濃淡不同的紅暈,益增嬌媚,各自眼波在吳青菴身上流轉,看得吳青菴全身如同有萬千螞蟻在爬一樣!

  四個女郎,每一個都那麼可愛,這是最難選擇的一刻,吳青菴正在不知如何是好時,那紫衣女郎,有意無意揚起手來,皓腕賽雪,掠了一下髮鬢,吳青菴想起剛才在她手腕上輕捏一下,指尖那種滑膩銷魂的感覺,至今猶存,他吸了一口氣,不敢看另外三個女郎,向紫衣女郎略拍了拍手,紫衣女郎喜上眉梢,一聲嬌吟,已經投入了他的懷中。

  當吳青菴把紫衣女郎摟在懷中,她柔軟的身體緊貼著他的身子時,軒閣中別人全都不知何時離開,只剩下了他和她兩個人。

  他在她耳際有點狠狠地道:「嫌我手冷?」

  俏臉仰向他,嬌喘細細:「隨便……郎君……怎樣!」

  她沒有食言,不管他怎樣,她都奉迎配合得那麼好,令他一次又一次感到了身體內的爆炸,幾乎把一生的情慾,都在她身上發洩盡了!

  當一切歸於平靜,他還把她緊摟著的時候,她褪下了手臂上的金釧,塞在他的手中。在他的身邊響起的是還略帶喘息的聲音:「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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