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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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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是有點匪夷所思,張拾來雖然沒有現身報仇,可是他這種給予對方極度的心理威脅的方法,也可以說是一絶了。 常福又道:「拾來胸口中了一槍,傷雖然好了,可是和以前相比就差得遠了,老是喘氣,到後來,更是瘦得不成樣子,要是他還像以前那麼精壯,只怕也早已露面去報仇了。」 我們都聽得十分入迷,雖然那早已是過去的事,可是在看了錄影帶之後,對張拾來這個人,都已有了一定的認識,自然關心他的一切。 白素吸了一口氣:「新龍頭對付銀花兒,是要把他引出來?」 常福恨恨地道:「可不是,那龜兒子知道拾來沒有死,也知道他一定藏匿在附近,可就是千方百計找不出來。任他再思疑,也想不到是我收留了他,就在離他極近的地方,我和拾來商量過多少次,茶裏下點毒,就要了龜兒子的命,可是拾來哥真──是好得沒得說──」 他說到這裏,語音哽咽,眼圈兒也紅了起來。 我道:「他是怕連累你,所以不同意?」 常福長嘆了一聲:「可不是,要是那龜兒子中了毒,我第一個脫不了干係,他硬是不肯。那些日子,他難過得──甚至煎熬出來的汗不是汗,是血。」 我們都十分留意地聽他講述,他的話中或者有點誇張,可是張拾來躲藏著,心中所受的痛苦的煎熬是如何之甚,也是可想而知的事,聽了之後,心情都不免沉重。 常福又唉聲嘆氣:「自然,最難過的還是銀花兒,大約過了一年多,銀花兒忽然要見張龍頭,說她知道張拾來在什麼地方,只告訴張龍頭一個人。那天,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可是我送菜進去,就嚇了一跳,一個大美人,簡直變成了一具活骷髏,哪裏還有人的樣子,越是打扮,越是可怕,真是,唉──真是。」我聲音有點苦澀:「她當然是不想活了。」 常福道:「就是,可是這種『費貞娥刺虎』的把戲,能瞞得了誰?張龍頭像貓耍老鼠一樣地耍她,最後,她倒是拿出了匕首,不過是一下子刺進了自己的心窩,中了刀之後,還叫著拾來的名字,說了一句:『只有拾來才是人。』就嚥了氣。」 我和白素聽到這裏,不禁都閉上了眼睛片刻,想像當時的情景,然後,一起嘆了一口氣。 常福繼續一面感嘆著,一面說下去:「我把銀花兒死了的事告訴拾來,拾來反倒吁了一口氣,也沒有哭,只是說:『她錯了,我才不能算是人,她是人。她是真正的女人,真正的好女人。』在說了這兩句話之後,他足足有十來天不言不語,只是對著牆,也不知他的心中在想些什麼。」 我忙道:「自然是在想著他和銀花兒一起相處的那些時刻。」 常福點頭道:「準是,他自然放不下銀花兒,他離開的時候對我說,他一定要報仇,一定要。」 我詫異:「離開?他在你那裏躲了多久?」 常福想了一想:「出事之後,大約──不到兩年,他忽然要走,我勸他別走,他說他不能一輩子像老鼠一樣地躲著,當晚就帶了他的刀走了,那時他身子還不是十分好,在他走了之後,我提心吊膽地過了十來天,沒聽說抓到他的消息,才算是放了心,他也一直沒有消息,一直到了幾年之後,張龍頭實在幹不下去了──」 白老大揚眉問:「為什麼?」 常福是一直在心情沉重的情形下敘述著往事的,可是這時,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龜兒子受不了哇,拾來沒有死,他不知道拾來什麼時候會出現,雖然他佈下了天羅地網等拾來上鉤,可是經年累月下來,時時刻刻要提防拾來出現,你當每晚睡在鐵箱子裏,那滋味好受的麼?他寧願讓出這好位置,回總壇去。臨走的時候,報應,他的樣子也比銀花兒好不了多少。」 白老大吸了一口氣:「他和他帶的保鑣,全都死在半路上,那是張拾來下的手?」 常福簡直有點眉飛色舞:「除了拾來哥,還會有誰?」 我有點疑惑:「只知道所有人全死了,他帶的金子也不知所蹤,怎知一定是他下的手?」 常福沉默著,不出聲。那和他喜歡說話,滔滔不絶大不相同,我們都覺得十分奇訝。過了好一會,他才道:「我不知該不該說。」 白老大連笑帶罵:「常福,你在我面前,還想賣什麼關子,小心你那幾根老骨頭。」 常福也笑了起來:「我在抗戰勝利那一年,離開了金沙江的,那時,什麼鷹煞幫、外幫,早已因為沒有什麼金塊可撿,另謀生路去了。只有哥老會還有些人在,但是也零落不堪,和當年白老哥你來的時候,可大不相同了。」 白老大感嘆地:「是啊,一切故事,都因為有金子才發生,金子沒有了,自然故事也沒有了。聽說你離開之後,就到了上海,在虹口開了一家川菜館?」 常福點頭:「是,歷年來,我積蓄不少,開一家飯店是有餘了,就在我到上海的第二年,我見到了拾來哥。」 我們三個人一起「啊」地一聲,叫了起來,這實在是太戲劇化了,我先問:「張拾來那時在幹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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