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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第八章 往事怪異殺機陡起

  這種感覺,實在難以形容。

  是以,我好半晌出不了聲,還是博新先開口:「我可以進來麼?」

  我攤了攤手:「當然可以,我們──不是老朋友麼,為甚麼不可以?」

  博新的臉上,現出了十分苦澀的笑容來:「我的出現,令你驚訝了,是不是?」

  他一面說,一面走了進來,坐在沙發上,用手托著頭,他看來憔悴而我疲乏,我望了他好一會,才道:「如果不是我在那件雨衣的口袋中,看到了那鑰匙扣,我一定一見你面,就會尖叫起來!」

  博新仍然苦笑著:「以為我是鬼?」

  「自然是,你已經死了,報紙上登著,所有的朋友都那樣以為,很多人來弔祭過你,而你的遺體,已在眾目睽睽下火化!」

  博新低下了頭,好一會不出聲,才又道:「本來,我真想就那樣死了就算了,可是我知道,當你看到鑰匙扣的時候,你一定會知道我實際上沒有死!」

  我據實道:「我只不過是懷疑,你肯再度出現,那是好事!」

  博新的雙手掩住了臉,我看得出,他的手指在微微發抖。我等了好久,他仍然不出聲,但是不論他是不是願意,現在該是輪到我向他發問的時候了。

  我在想,我應該如何開始問他才好呢?我想了好一會,才揀了一句話:「博新,究竟怎麼一回事?」

  博新的身子震了一震,我猜想他一定早已料到,他除非不來見我,只要他來見我,他就一定要準備回答我的問題。

  他在震動了一下之後,用一種聽來無可奈何的聲音:「我殺死了他。」

  他那樣的回答,在我聽來,自然是覺得十分突兀的,我不知道他為甚麼會忽然那樣說,那也使得我無法問出我的第二個問題。

  我只是望著他,還未曾開口,他的神情忽然激動了起來,揮著手,面肉抽搐著,大聲道:「我實在無法忍受了,我必須殺死他!」

  我伸手扶住了他的肩頭,當我發覺那樣並不能令他鎮定下來時,我又立時轉過身,倒了一杯酒,交在他的手中。他一口就喝乾了酒。

  他的聲音在發著抖:「我從來也沒有殺過人,我從來也未曾想過要殺人,可是,我卻下了手,我殺死了他,我是將他扼死的。」

  當他講到「扼死的」時,他張開了雙手,手指節骨因為極度的緊張,而發出「格格」聲,我盯著他的雙手,心中也不禁感到一股寒意!

  活活地扼死一個人,這是叫人心頭生寒的事,而當那曾扼死人的雙手,那樣揚著,在眼前發抖時,心頭的寒意,自然更甚!

  我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才道:「說了半天,你究竟殺了甚麼人?」

  博新仍然望著他自己的雙手,像是夢囈似地:「就是你見過的那個人。」

  我吸了一口氣,脫口道:「你的叔叔?」

  我想不到我的話,竟會令博新感到了那樣地震動,他幾乎是從沙發上直跳了起來的,他失聲道:「你已知道了?你知道了多少?」

  我也不自覺地提高了聲音:「我並沒有知道多少,而你也不必緊張,你又出現了,並且來和我見面,難道你在見我之前,未曾想到在見了我之後,必須一切都對我實說麼?」

  博新垂下頭來:「是的,我準備對你實說。」

  「那就是了,你不必奇怪我何以會知道,你該記得,在殯儀館中,我和你的老僕人在一起,在他的口中,我知道了不少事,他曾看到過你叔叔一次,他以為是遇到了鬼!」博新「喃喃」地道:「他可能真的遇到了鬼,直到現在,我也不能肯定,我殺死的是人還是鬼?」

  我按著他坐了下來,又給了他另一杯酒:「你應該將事情從頭至尾,向我講一遍。」

  博新並沒有反應,他只是大口大口地喝著酒,等到他喝完了那杯酒,他索性自己拿起了酒瓶來,又添了滿滿的一杯。

  然後,他才道:「事情要從頭講起的話,該在那天下午說起,他是在那天下午突然出現的。我去應門,站在鐵門外的,是一個三十歲不到的年輕人,在他的臉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的神情,好像是狡猾,又好像是神秘,叫人不知道如何說才好。」

  博新吸了一口氣,我也不去催他,只等他自己繼續往下說。

  他停了片刻,才又道:「我不認識他,可是他卻認識我,他一看到我,就笑著,道:『嗨,你真長大了,完全像是一個大人了!』這實在是廢話,我早就是大人了,而且,我也決不欣賞他那種講話的神態,我板起了臉,問他找誰,他卻仍是笑嘻嘻地道:『原來你不認識我,那也難怪,你父親呢,我想見他!』我當時甚麼也沒有說,轉過身就走回了屋子。

  當我走回屋子的時候,我還聽得他站在鐵門外,正在輕鬆地吹著口哨,我走回屋子,父親在客廳裏看報,我對他說,外面有一個人找他,然後就上了樓。當我來到了書房之後,我的心中有一點好奇,想知道那個人究竟是甚麼人。

  我將窗簾拉開了些,探頭向花園中望著,我看到了那人和父親,已走進了花園,父親的神情很激動,也很驚恐,似乎正在說著甚麼,但是那人卻笑嘻嘻地、一副滿不在乎、甚麼也不放在心上的神氣。

  我等他們走進屋子,上了樓梯,才又到門口,將門打開了一道縫,我看到他們在我門前經過,上三樓去,我也聽得我父親的聲音,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他似乎只在重複著一句話,道:『你怎麼會回來的,你怎麼可能又回來的!』我也不知道那是甚麼意思!」

  博新講到這裏,又大口大口喝起酒來,而我這個聽眾,心神也是極其緊張。

  博新的確是「從頭說起」的,而且,他還說得十分詳細。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我才格外覺得緊張。

  博新嘆了一聲:「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自然不是真正的第一次見他,因為,他是我的叔叔,我在小時候早見過他。當天,直到晚上,父親才從三樓下來,在我臥室中找到了我,他見了我之後的第一句話就是『你的叔叔回來了。』我當時,心中的驚訝,實在是難以形容。」

  「你說甚麼?」我插嘴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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