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衛斯理全集 > 洞天 | 上頁 下頁
三三


  才一開始,見到這種情形,又是驚駭,又是尷尬,但這時,已經見怪不怪,也知道他們不會注意我們的闖入,不會起來呼喝我們,所以已沒有那麼緊張。

  我們小心地向前走,盡量和入定的喇嘛保持距離,來到了禪房的門口。禪房的門虛掩著。我想伸手去推門,可是白素立時推開了我的手,指著門鉸的部分。我知道她的意思,因為布平在敘述中曾說過,門推開時,會發出聲響來。

  白素湊向門縫,去看看裏面的情形,就在這時候,我突然感到有甚麼東西,在我的後頸,重重戳了一下。

  在那樣的情形下,有這樣的感覺,實在極其驚人,雖然我生活經驗豐富,有過各種各樣的驚險經歷,可是這時的氣氛如斯詭秘,突然來上這麼一下子,足以使人吃驚。

  我反應算是極快,立時轉過身來,同時,已經揚起手來,不管在我身後的是甚麼八頭鬼怪,都先給他一下重擊再說。

  可是我那一拳,未能發出。由於蓄勢十分強烈,而勢子又未能發出去,所以在那一霎間,我的臂骨骨節處,發出了「格」的一下聲響。那本來是極輕微的一下聲響,可是卻已令得一向鎮定的白素,也陡然吃驚,轉回身來。

  我一轉過身來,並不發出那已蓄定了勢子的一拳,原因是我看到了布平,不,或者應該說,我立時看到了布平和一個滿面怒容的喇嘛。布平愁眉苦臉,不斷在向我作手勢,那喇嘛的一隻手還揚著,伸出一隻手指。剛才我頸後,一定曾被他的手指,重重戳了一下。雖然不是很痛,但是心頭的震撼,卻一直持續著。

  布平的神情焦急之極,那喇嘛也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我們跟著他。我轉頭看了白素一下,就跟在他和布平的後面。

  四個人的行動,都極其小心、緩慢,一點聲音也未曾發出來。

  他們剛才來的時候,一定也是這樣子的,不然,豈會有人來到了我的身後,我會一無所知之理?

  經過剛才吃驚,也有一個好處,我至少知道,這個喇嘛雖然十分惱怒,但不至於有甚麼惡意,要不然,他剛才如果不是用手指,要用甚麼利器,我就大糟而特糟了。

  跟著那喇嘛和布平,又繞了幾個彎,進了一間禪房。那喇嘛道:「布平,你那兩個朋友,太過分了,可知道我們可以把他們綁起來,放在山崖上去餵鷹?」

  布平的聲音,聽來有點發顫:「是,是,大師,請原諒他們一次。」

  我本來也是充滿了歉意的,那喇嘛責備我們幾句,我也一定會道歉,因為半夜偷進廟來,畢竟是我們不對。可是他一開口,就要拿我們綁起來去餵鷹,雖然我知道喇嘛有很大的特權,但是這樣說法,也未免太過分了,所以我立時冷冷地道:「對不起,我們來找一個失蹤的青年。」

  那喇嘛立時轉過身,向我瞪視著,布平在他的身後,忙不迭地做手勢,示意我不可胡言亂語,同時道:「衛斯理,這位是恩吉上師。」

  原來這個喇嘛就是恩吉,我雙手合十:「上師,我們真是來找人的。」

  恩吉的神情緩和了一些,他慢吞吞地道:「沒有甚麼青年人到過廟裏。」

  布平又趕緊道:「是,是,他一定到別的地方去了。」

  布平的這種態度,真叫人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他平時充滿自信,十分神氣,怎麼一到了這裏,就像是小丑?

  我不理會他,堅持著:「這個青年,除了到這裏來之外,不會到別的地方去的。」

  我為了使自己的話有力量,一下子就提出了十分令對方吃驚的「證據」:「因為這個青年的前生,是這座廟中的一個喇嘛。」

  禪房中並沒有著燈,但是門開著,月光可以映進來,我可以清楚地看到,恩吉的臉色大變,布平更是張大了口,神情像是一條死魚。

  他這種樣子,不出聲倒也算了,偏偏他還要說話:「衛斯理,你怎能這樣說。」

  我不禁有點生氣:「關於這件事,布平,你比我更清楚,還是由你來說的好,我提議你說得簡單一些;李一心畫的那個院子是最主要的。」

  恩吉立時轉問布平,布平結結巴巴地敘述著。他這時的樣子,真是可憐,一不高興就可以將滿屋子客人趕走的威風,不知上哪兒去了。

  等他講完之後,恩吉保持著沉默,一聲不出。

  我道:「能不能請你點著燈,我可以給你看那青年畫的畫。」

  恩吉一動也不動,也不出聲,我倒有點怕他如果忽然之間入定,那真不知如何才好了。幸而,過了沒有多久,他發出了「嗯」的一聲,然後,過去把門關上,又把窗子上的木板遮隔關上,這一來,房間裏伸手不見五指。

  然後,他才點燃了蠟燭,我取出了那幅無線電傳真傳來的畫,攤開,放在他的面前,恩吉用心看著,我想在他的神情中,看出他心中在想些甚麼,但是他卻神情木然。過了好一會,他才道:「不錯,這就是那個院子,這位青年──有點奇妙之處。」

  我直接地問:「他在哪裏?」

  恩吉淡然道:「我從來沒有見過他。」

  我直覺地感到,恩吉是在說謊;可是雖然我對喇嘛的崇敬,不及布平的十分之一,但是在毫無證據的情形下,我也不能說他在撒謊。

  我向白素望去,自從進了禪房,白素一句話也沒有說過,恩吉也簡直當她不存在一樣,連望也不向她望一眼。可能,因為白素是女性的緣故。

  我徵詢她的意見,看她有甚麼辦法,可以揭穿這個大喇嘛的謊言。可是白素卻並沒有給我甚麼暗示。

  我只好自己應付,採取了旁敲側擊的辦法:「上師,你不覺得這件事很神秘?」

  恩吉剛才還承認「事情有點奇妙」,但這時,卻一副全不在乎的神情:「不算甚麼,我們早已知道有轉世這回事,如果這位青年來了,又真能證明他是廟中一位前輩大師轉世,我們一定竭誠歡迎。」

  我悶哼了一聲,覺得恩吉相當難以應付,我還沒有問,他就先把我的問題封住了,可是越是這樣,我就越是覺得他有事隱瞞著。我放開了這個問題:「貴廟發生了甚麼事,所有的上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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