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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街頭怒火


  司徒九的自我敘述,到此為止。
  但我卻要再問下去:「祖安提前到香港,所為何事?」
  司徒九陡地面色一沉,道:「他要追查有關間美的事!」
  我皺了皺眉,道:「就算他真的要這樣做,又有什麼不對?在祖安的角度看來,他想知道枕邊人的事情,並不算是過份。」
  司徒九冷哼一聲,道:「要是沒有當年的大峽￿會晤,他的說話也許是正確的。」
  我一愣,道:「當年在大峽￿,午間美怎樣對祖安說?」
  司徒九道:「間美對祖安說:『在這一生之中,你絕不能追查有關我的私隱。』祖安答應了。既然他已答應,就不該在這個時候,跑到你這裡來套問有關間美的事。」
  我又是為之一怔:「對於間美的事,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追查到我的身上?」
  司徒九伸手向牆上的油畫一指,道:「這幅『怨毒的眼神』,早在很久之前,祖安已經知道,它可能會和自己的妻子的秘密有關,所以,他一度想把它弄到手裡然後繼續展開偵查。」
  我回憶往事,猛然想起種種糾葛。不禁失聲說道:「當年,是祖安透過婉婉那邊,知道有一幅這樣的油畫存在,為了要爭取最快速的時間把油畫買下,所以利用小高,叫我在那不勒斯把油畫購買下來?」
  司徒九神情凝重地點點頭:「不錯,婉婉對事情的來龍去脈,完全不瞭解,至於小高,更不會知道個中真相,但那一幅畫,畢竟還是我捷足先登,比你更早一步購買下來。」
  「我故意把油畫送給你,就是想看看,祖安會否找上門來。但你很尊重我的決定,雖然『怨毒的限神』就在你的書房中,但你並沒有向小高提及。
  「到後來,以你和小高的交情,他當然會在這間書房裡出現過。但他並沒有為了這一幅油畫,向你提出任何意見,顯然是他也認為,事情既已告一段落,反正婉婉也沒有再把油畫之事提起,所以,他也就不了了之,當作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
  九叔的分析,相當合情合理。
  但祖安既已打到我這裡來,更在書房中發現這幅油畫的存在,他會就此輕易放棄嗎?
  我站在油畫面前,再一次駐足而觀。
  經過九叔的提點,我終於認同,這油畫名字的來由,的確在那一隻黃狗的眼神上。
  我緊緊地皺著眉,忽然問:「祖安對太太的瞭解,似乎已不算太少……你是間美的義父,打算怎樣處理他倆之間的問題?」
  九叔的神情,似是有點茫然。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紙終究包不住火,到了這個地步,我可以做的事情,恐怕已是十分有限。」
  我道:「間美為什麼要和我打牌?」
  九叔道:「當年,午漢也要和我打一場牌,但情況有點不同。」
  我道:「你認為這兩場牌之間,會有什麼樣的分別?」
  九叔道:「當年,午漢和我打牌,無論誰勝誰負,都不會在實質上對我們任何一人,構成任何程度的影響。充其量,只能說是午漢借著這一場牌的勝負,加強我要對間美的責任感。」
  我想了一想,道:「在打牌的過程中,你認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九叔道:「他有一張牌的處理,出奇地高明。」
  「什麼意思?」
  「我記得,我曾經打過一張牌,按照牌理,他是絕對應該碰掉的,但他卻沒有碰掉,連續摸了三張更有用的牌,所以比我更快糊出。」
  「這算不算是作弊?」
  「雖然不合常理,但我沒法子可以證實,他在麻將牌之上,曾經做過些什麼手腳。」
  「但總是事有蹊蹺的,對不?」
  「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
  「但在兩天之後,我將會面對午間美的一場麻將挑戰比賽,你希望誰會成為贏家?」
  司徒九歎了一聲,道:「我連這一場牌的性質還未曾弄清楚,究竟應該希望誰會勝出,請恕我沒法子可以說出正確的答案。」
  我道:「一般人打麻將,總是以金錢作為目標。但我們都知道,午間美並不在乎金錢。」
  司徒九絕對同意,道:「就算這一場牌,可以為她帶來數以億計美金的財富,對她來說,根本就毫無意思。」
  我苦笑道:「我也不可能陪她作出這樣的豪賭。」
  司徒九道:「所以,她這一場牌,必然另有重大的目標……最令我頭疼的,就是這一場牌,並不只是兩個人的遊戲。」
  我道:「打麻將,本來就是四個人圍坐在一起的玩意,當年你和午漢的一局牌,情況相當特殊。」
  司徒九道:「當年那一局牌,最特殊的,是由四隻猴子負責洗牌和疊牌!」
  我道:「九叔,你是否知道,兩天后的那一場牌局,並不只有我和午間美對陣?」
  司徒九道:「除了你和我的乾女兒之外,最少還有三個人會參戰。」
  「三個人?」我陡地怔呆不已,「什麼?最少還有三個人?豈不是已經有五個人在打牌嗎?」
  司徒九道:「說不定還有第六個!」
  他的說話,令我有著神奇無比的感覺。
  我忍不住說道:「要是再增加一個人,就可以組成一支七人小型足球隊。」
  司徒九道:「若以人數計算,確然如此,但事實上卻又不是這樣。」一振衣衫,居然向我抱一抱拳,意思即是一一告辭了!
  在他告辭之前,我忍不住還以顏色:「婉婉即將分娩,但到這時候,我才知道她肚子裡的是雙胞胎。」
  司徒九瞪了我一眼,倏地大笑:「你總算猜到其中一個牌友就是婉婉,還不算是太笨。」
  我也瞪著九叔:「要是她在牌戰之際,忽然要生孩子怎辦?」
  九叔道:「這是本世紀最隆重的麻將大戰,除了贏輸之外,你什麼都用不著擔心。」
  說到這裡,我再也阻攔不住這位「青竹老人」的離去。
  九叔甫離開雲霧軒,老衛已走了過來,對我說道:「游先生到。」
  游先生?是那一個游先生?在我認識的朋友之中,姓游的好像完全沒有。
  但有一位姓遊的,我知道他是什麼人,也算是有點認識,但卻談不上有什麼交情。那是在警方之中,官職極高的游大海。(鑒於這位游老兄的官階職銜,非比尋常,為了減少他的麻煩,姑且保密。)
  我對游大海的為人,不算欣賞,但也不怎麼憎厭,只能說彼此間交往不算太深,一直以來,都是他走他的陽關大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梁,如此而已。
  想不到此人居然會登門造訪。
  我走到大廳,不見此人,心中有數。
  游大海固然可算是警界名人,但在老衛心中,便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德國的蓋世太保長官殺上門來,也只有在門外等候的份兒。
  我打開大門,果然看見西裝筆挺,但卻臉色很不好看的游大海先生,正在門外有如一根木柱般矗立著。
  顯然,老衛的待客之道,並不怎麼令這位稀客感到舒暢,但偏偏卻又無可奈何,在這樣的情況下,平時頗有官威的游先生,自然大大的不是味道。
  我總算是給足了他面子,很快就給他斟了一杯xO。但他一手擋開,神情肅穆地說:「對不起,我正在當值時間,不能喝酒。」
  要是他真的處於當值時間,不肯接受我這一招「以酒待客」,我倒是十分欣賞的。我立時對老衛說:「請給游先生一杯奶茶。」
  游大海連坐也沒坐下來,只是站著跟我說:「雷鄂山的太太,涉及一樁謀殺案,我們有理由相信,她基本上是清白的。」
  我皺眉道:「有罪便是有罪,清白便是清白,何謂之「基本上」是清白的?」
  游大海未必存心跟我打官腔,但他的態度既然一派秉公辦理的模樣,我也就不妨有話直說,毋須打躬作揖,把對方當作是個大爺。
  游大海給我噴得一鼻子灰,以為他會脾氣發作。但他卻忍得住,居然點點頭:「洛會長所言甚是,我會好好記住。」
  我也懶得理會他後面這句說話是否另有用意,只是淡淡的說道:「既然警方相信雷太太是清白的,大可以按照你們一貫的手段依法辦理,何以竟要勞駕游老兄親自駕臨寒舍,向我這個毫不相干的局外人盤問?」
  游大海咳嗽一聲:「盤問這種字眼,未免是太重了一些,我只希望你能夠和警方合作,把狂蟹的下落說出。」
  我道:「狂蟹是個怎樣的人,相信警方所擁有的資料,比我對這個狂人的認識,最少豐富百倍以上,再說我和他並沒有什麼交情,他這個人的下落,請恕我沒法子向警方提供。」
  游大海道:「你不知道狂蟹的下落,這一點在下也是深信不疑的,但據我所知,狂蟹曾經和你有過聯絡,他會否向警方提供雷太太不在凶案現場的證據,很在乎閣下怎樣做法。」
  看來,游大海的確掌握了若干有關狂蟹的線索,而且線頭還牽扯到我的身上。
  當然,我是可以把事情照實說出的,但我並不打算這樣做。
  我並非不願意和警方合作,而是真的不知道狂蟹的行蹤。要是我知道這混蛋的下落,早已把他揪出來揍個鼻腫臉青,然後才再作道理。
  其實,游大海的說話,也不是瞎說的。
  但我並不認為單憑雷鄂山太太所惹上的麻煩,使足以使我在現階段之中,把兩天后的麻將大戰完全公諸於世。
  即使我把現在所知道的一切,向游大海和盤托出,又有什麼用處?狂蟹並不是普通人,雖然他並不是個犯罪份子,但這人若存心躲避,我敢保證,十年八載之內,也很難可以把他從「某個角落」裡揪將出來。
  反正都是無補於事,索性向游大海「耍太極」。
  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然後八八六十四……
  總之,運用最荒謬的「語言技巧」,帶著游大海游花園,管他七竅生煙也好,五體投地九子連環十三麼單吊叫糊十四飛也好,總之貴客自理。(十三麼單吊如何能叫糊十四飛?不妨動動腦筋。)
  我對付游大海的法子,高明是談不上的,說是無賴還差不多。
  游大海能夠在警界位居要職,自然精明能幹,眼見頭勢不對,偏偏對我又是無可奈何,只好強顏一笑,提早打其退堂鼓。
  游大海一走,老衛又湧了上來,雙手端著一面銀盤,盤上放著的是一杯已不再冒熱氣的奶茶。
  我曾吩咐他泡一杯奶茶奉客。
  他不敢抗命,茶照沖,奶照放。但卻等到人客緊繃著臉告辭之後,才懶洋洋地捧了過來。
  這就我的管家老衛。
  翌日,到畢架山,找小高下棋。
  小高受寵若驚,匆匆把三種棋盤整齊地擺放在茶几上,道:「先下中國象棋,再下國際象棋,然後下圍棋,每種棋五局三勝。」
  我道:「十年八載之後,婉婉大可以和一對雙生小孩,各占一種棋盤,由你這個自以為天下無敵的大棋手獨力應付。」
  小高走了一著「仙人指路」,笑道:「在生育大戰中,我這個做父親的以數億大軍兵臨卵子之下,又還有什麼大場面大陣仗沒見識過?哈哈!哈哈哈……」一臉風騷,十分混帳。
  我躍馬橫車,大將揮軍平五路,不到十分鐘,殺得小高士象不全,棄了雙車還是保不了帥。
  戰陣一轉,水晶國際象棋一隻一隻在移動。
  對於國際象棋,小高的道行顯然高明得多,但可惜只是他自己跟自己比,和我一比之下,他又再輸得連鼻子也快要甩掉下來。
  連敗兩陣,並未影響小高的戰意。他捋起衣袖,大聲叫道:「黑白子難度最高,看我的!」手拈黑子,放在棋盤之上。
  我拈起一枚白子,懸在半空之中,久久不下。
  小高大不耐煩:「才第一著,你在考慮些什麼?」
  我冷冷一笑:「雖然只是第一著,但情況便等同數億大軍兵臨城下,可不容許胡裡胡塗,一味只顧著亂沖亂舞。」
  小高坐在地毯上,以手支頤,假如由維夢擺出這種姿勢,必然把我迷醉得連黑白子的顏色也分不清。
  但由他來「以手支頤」,給我的印象就只有「笨東西」三個字才能透徹地形容。
  我終於把白子放下,不偏不倚,放在棋盤中唯一黑子的上面。
  小高陡地跳了起來,嚷道:「這算是他媽的什麼意思?」
  我道:「數億大軍弄出一個雙胞胎,恐怕這是上天的意思。但尊夫人腹大便便,臨盆在即,卻還要上課補習。卻是人為的荒謬。」
  小高給我狠狠地將了一軍,不敢再在我面前惡形惡相,立時垂下了臉,呐呐地道:「婉婉要……上課,可不是我的主意,我只是陪著她,一來既可做個二十四孝父親,保護腹中兩件肉塊的周全,二來也是責無旁貸,義無反顧地做個觀音兵……」
  我哼一聲:「什麼觀音兵,簡直胡說八道,你幾時見過觀音也會腹大便便?」
  小高一怔,立時自掌嘴巴,道:「胡說八道!該打!該打!」
  我冷冷一笑,道:「婉婉是否為了明天的麻將大戰而專程拜訪麻將高手,惡補牌章,以補不足?」
  小高道:「不錯,那人叫『大牌王』,是一間麻將館的老店東,打牌的技術十分了得,婉婉上了三課,料想得益不淺。」
  我悶哼一聲:「真是不知所謂,你已快將為人父,可知道婉婉的預產期是在哪一天嗎?」
  小高乾咳兩下,良久才道:「是在明天!」
  「明天?你敢肯定就在明天?」
  「要是準時出廠,醫生說就在明天!」
  「好極了,你這個偉大的父親,原來把一對雙生嬰兒當作是汽車出廠,難怪到了這個時候,還有心情一口氣擺下三種棋陣!」
  「冤枉呀!我只是陪你對弈,怎麼把這筆帳算在我頭上來?」
  我掄起了拳頭,幾乎便要在他的臉上直轟過去。但也就在此際,婉婉的聲音在我背後冷冰冰地響了起來。
  只聽見她道:「洛會長,你要打架,我這裡有六隻拳頭,請放馬過來,但請不要難為我的好老公!」
  嫂夫人來了。
  她是小高的太座,九叔的寶貝女兒。
  她一開口,我便只有頭皮發麻的份兒。
  「婉婉!」
  「怎麼了?不敢跟我們這六隻大大小小的拳頭過招嗎?要是你現在不敢動手,也就只好等到明天下午在麻將桌上見個真章!」司徒婉婉冷笑著說。
  我深深地吸一口氣,道:「婉婉,你已快將人母,而且預產期就在明天,再說,颱風襲港,如今已三號風球高懸,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立刻到醫院去!」
  婉婉冷笑道:「我自己的事,自有安排,不勞洛會長費心。」
  「婉婉!」
  「對不起,我要休息,也想小高給我來一下舒適的按摩,洛會長貴人事忙,請便。」
  她毫不客氣,向我下了逐客令。
  我就算面皮再厚,也只得狼狽地告退。
  離開了畢架山,開車兜風。在風球高懸之下,打開車門,兜來的居然不怎麼像是風,而是陣陣悶得足以殺死數億大軍的悶氣!
  九叔說的不錯,這一場麻將大戰,最少已有五人參加。
  單是司徒婉婉這一邊,已有三人在陣,加上午間美和我,便是五人。
  我在想:「第六個又會是何方神聖?」
  這一晚,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騷擾,我沒有回到雲霧軒。
  我首先撥了一個電話告訴老衛:「如有訪客臨門,奶茶宜及早奉上。」
  老衛應了一聲:「好的。」
  滿以為他已懂得怎樣改善,豈料他接著後補一句:「在結冰之前。」
  我忍不住道:「這句說話,請你在我們有機會移民到北極圈之後再說。」
  老衛不再反駁,說了一聲:「是。」
  掛斷電話之後,站在銅鑼灣鬧市中獨自散步,眼前人潮如鯽,腦海中卻比人潮更亂千百倍。
  在這個時候,我感到十分孤單,很想維夢陪伴在身旁。我再打了一個電話,但她的手提電話卻沒法子可以接駁。
  她關掉了機?電池用光了?還是置身在一個電訊接收不到的地方?我心下一片茫然,有點悶,回到總部,隨手抓起電腦鼠標,在網頁上滑個天翻地覆,不亦樂乎。
  直至眼睛感到困倦,忽然想起驚奇俱樂部其中一位會員,曾經送給我一支「自製眼藥水」,據說功效宏大,而且毋須讓一滴一滴的眼藥水直接滲入眼眶中,只消按掣在眼前輕輕一噴,一陣無形無色無臭氣體噴將過來,眼部立時便可得到良好的治療或者是舒緩困倦的效果。
  常言有道:「一試便知龍與鳳。」
  如今「初試眼水」,一試之下,頗為奇妙,不知如何,居然有著「眼睛大喝糖水」般的感覺。
  這種感覺,不算差勁,但似乎還是「眼睛大吃冰淇淋」更為美妙。
  下次跟那個會員見面,自當把這種感覺向他直說,且看能否有更進一步的改善。
  找維夢,不見維夢。
  不找維夢,維夢卻忽然登門造訪。
  她甫自門外亮相,已令我眼前大亮。
  她穿一襲連身衣裙,衣料顏色青翠可人,宛似堤邊垂柳在青天之下掩映地款擺,一張臉卻美如春桃蓬蓬然在咫尺距離間盛放。
  粉膩含情,嘴角掛著一絲冷冷傲傲的微笑。
  她似是在街道上走得太久,要上來歇一歇腳。
  她一出現,我腦海中忽然變得空空蕩蕩,居然幼稚地問:「找我嗎?」
  她給我一逼,索性咬唇搖頭:「不是。」一擰腰,玉手做了一個要「拜拜」的手勢,搖頭便走。
  我如夢初醒,暗罵自己:「笨蛋!」匆匆撲前,一手抓住她的玉臂。
  維夢沒有回頭,背向著我說:「為什麼不回雲霧軒?你要逃避些什麼?」
  我有點囁嚅,道:「我明天要打麻將。」
  她哈哈一笑:「明天打麻將,今天就不回家,要是明天打老虎,你豈不是要躲到枯井裡去面壁?」
  她極美麗,也極可惡。我抱著她的纖腰,道:「雖然這裡沒有老衛的牛扒、豬扒、羊扒、但你不妨試一試我的人扒。」
  維夢陡地回頭,惡狠狠地瞟我一眼:「什麼人扒?儘管把刀叉劍戟搬出來,讓我捅幾下看看是什麼樣的滋味。」
  我悠然一笑:「吃人扒,用你的纖纖玉指,最適合不過。」
  她立刻在我胸膛上捶了八九拳,竟是拳拳到肉,絕不留手。
  未婚嬌妻大發嬌嗔也好,大發雌威也好,我只好逆來順受,且先讓她攻下一城。
  然後,我把她拖入總部,把大門關上,繼續應戰。
  數小時後,到潮州打冷店打冷。
  鹵水鵝片、大眼雞魚、鹹酸菜鮮魷、韭菜豬紅、鼓椒炒蜆、啤酒加波打、白粥鹹蛋花生米亂七八糟地擺滿一桌。
  這是香港人一種宵夜的文化。
  一個人,可以打冷打得津津有味。一大桌人,當然更可以吃得熱熱鬧鬧。但我最喜歡的,還是現在這種迷人的二人世界,浪漫情調。
  浪漫不在乎環境,只在於心境怎樣怎樣。
  要是心境不浪漫,就算燭光晚餐也會變得令人說不出的討厭。
  這一晚,雖則置身於吵鬧食肆之中,隔鄰一張大桌的八九條大漢,更不斷的在「炒蝦拆蟹」,但卻還是感到說不出的浪漫,連鹹酸菜都甜如蜜漿。
  送了維夢回家,臨分手之前她警告我:「不要給婉婉誅章!」
  我立刻抗議:「她曾經找麻將師傅補習,以章法而論,我未必就能比她高明,你居然還要偏袒她,太不公平了。」
  維夢把櫻桃小嘴嘟起:「看在一對小生命的份上,請洛會長松章松章。」
  我道:「我不一定坐在婉婉的上家!還有,婉婉什麼事情都對你說,她真是你的好朋友。但我呢?我在方小姐心中,算是個什麼東西?」
  「你先付帳,到外面才告訴你知道。」她臉上的表情,不知如何變得賊頭賊腦,居然有點像是小高。
  只好匆匆付帳,匆匆出門,洗耳恭聽。
  她嫣然一笑:「我是個壞女孩,喜歡騙飲騙食,和你吃東西買東西看電影永不付鈔,所以,你在我心目中便是一個大羊牯!」
  她的說話,令我勃然大怒。
  怒火狂燃之下,也不顧得身在何方,更不理會周遭是否眾目睽睽,立刻憤怒地把她抱得像是一個「攬枕」,同時狠狠地賞她一記狂吻。
  她也大怒。
  她的指甲,幾乎像是冰插般插入我的肌膚裡。但她不知如何,居然會在大怒之際,忽然呻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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