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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人麻將


  猴子雖已離開麻將桌,但我卻似已變成了金睛火眼般的老猴兒。
  我是司徒九,什麼樣的大場面,什麼樣怪異的事情不曾見識過?但很對不住,偏偏就是沒見過有四隻這樣乖巧的猴子,可以手法熟練地洗牌和疊牌。
  我金睛火眼地瞧著桌上砌疊得整整齊齊的麻將牌,忍不住問:「這四位猴子先生、小姐,未知道哪一位的章法最厲害?」
  午漢呵呵一笑,道:「放心,這些糊猻再聰明伶俐,目前也只局限於懂得洗牌和疊牌的階段,在它們的眼中,只知道什麼叫香蕉蘋果,可不懂得何謂之東南西北中發白、一筒九索五萬之類的東西。」
  我籲一口氣,道:「所以,也就不必擔心,它們會在洗牌的時候作弊?」
  午漢笑道:「你若擔心這些猴子懂得『洗牌疊』,於你不利,大可以把這些牌推掉,再由我們這四隻人手,重新建造另一座四方城!」
  「不必了!」我連忙說道:「難得有如此奇異的經歷,我很想看看,這些猴子疊出來的牌會是怎樣的。」
  午漢道:「為了公平起見,骰子由你來擲。」
  我把三顆骰子放在掌心裡晃動了好一會,才吹了一口氣擲出。
  一局定輸贏的麻將遊戲,就此展開。
  我把十三隻牌翻開一看,以廣東俗語來形容,可說是「爛過竹渣」,又或者是「爛過妹媽條褲」。
  幸好午漢的牌看來也不怎麼漂亮,番子麼九一大籮,卻又不是可以成為十三麼的超級大牌。
  二人麻將,也和四人麻將一樣,可以上牌和碰牌。
  上牌和碰牌,都是把別人打出來的牌取了過來,收為己用。
  上牌手法是否高明,有牌是否應該碰之大吉,這便是章法之所在。
  運用得宜者,便是高章分子,反之,肯定屬￿「魚腩部隊」,雖則偶然間「魚腩也可以鯁死人」,畢竟只是偶然的運氣,要是長期計數,大可以肯定「高章必勝,魚腩必敗。」
  雖然我和午漢這一局牌,只是二人麻將,而且講好「一局定輸贏」,但上牌和碰牌的技術是否高明,也同樣有極重大的影響。
  最後,他贏了。
  他的牌並不大,只是平糊一番,但已嫌太多,便是只吃出雞糊,效果也是一樣的。
  我把一萬塊美金雙手奉上,他搖搖頭,把鈔票退還給我,道:「我從沒說過要和你賭錢。」
  我想了一想,覺得確是事實,而且,別說是區區一萬美金,便是一百萬一千萬,他也不會放在眼內。
  於是,我把鈔票收回,道:「那幾隻猴子,果然不懂得怎樣出千,我的牌雖然很差,你的牌看來也好不到什麼地方去。」
  午漢苦笑一下,道:「下次我只會給它們一大梳塑膠香蕉,作為懲戒。」
  我道:「你是怎樣訓練這些猴子的?」
  午漢沒有正面回答,卻放映了一些紀錄片給我看。
  在電視熒幕上,我看見了一個規模相當不錯的馬戲團,在表演的節目中,有不少兇猛的巨獸,例如獅子、巨熊、大象、老虎以至是美洲豹。
  但除了這些巨型猛獸之外,也有體形細小的動物參與演出。
  例如狗和猴子。
  我看見一隻猴子,在一隻黃狗的背上翻筋斗。
  黃狗在表演場地上四處走動,猴子站立在狗背之上,竟是四平八穩,身手十分了得。
  然後,還有種種其他說不出的高難度動作。
  我怪異地望著這些畫面。這些表演,原本並不怎樣驚心動魄,但在此時此地看來,卻令我有著難以形容的怪異感覺。
  午漢忽然把這些紀錄片在電視熒幕上播放出來,究竟有什麼樣的涵義?
  午漢把電視關掉,然後才對我說道:「狗和猴子,可以是十分出色的好拍檔,就像是這一場麻將一樣。」
  我不禁駭然,但隨即說道:「你不是說過,這些猴子只懂得洗牌疊牌嗎?」
  午漢說:「我沒有騙你,這是真的,但我也可以告訴你,假如我們再進一步,把這些猴子加以改造,那麼,它們絕對可以成為麻將臺上的大老千!」
  我呆了一呆,道:「加以改造?怎樣改造法?」
  午漢道:「改造的方法很多種,有循序漸進式的,有局部的改造,也可以作出最徹底的改變,甚至把這些猴子變成另一種形態完全不同的生物!」
  我聽到這裡,心中感到了極度的震駭。
  我盯著午漢的臉,道:「你打算怎樣?」
  午漢歎了一口氣,道:「我沒有打算怎樣,也不能打算怎樣,在所有事情上,我並不是個主動者。但有一點,你是必須知道的:在二十八年前,我在那座山谷中把你催眠,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天一亮,我就要走了,在這世界上,除了我之外,你是最關心間美的人。」
  「她的母親,在她出生之後就死了,這是無可奈何的遺憾,也是一種悲劇性的安排。」
  「間美將來也會和其他女孩一樣,和她心目中喜歡的男人結婚,但她並不是一個完完全全屬￿人類的生命體。」
  「她秉承著我的血統,而我,以至是我的祖先,都是黃狗一族。」
  「我們的結構,非常特別,在生命的形態上,更絕不是人類知識範疇中可以明瞭的,假如沒有確切的必要,你最好不要追查,尋根究底。」
  「我的一個祖先,源流遠自北美洲,曾經和飽受白人逼害的印第安族人,經歷過無數慘痛災劫。」
  「一個法國畫家,把當時的情景繪成一幅悲壯的油畫,但我窮十數載之力,始終沒法子可以把它找回來。」
  「這一幅舊畫的名字和有關資料,我已郵寄到你的洋行去,你只要回到香港,就會明白。」
  「間美的身世,十分特殊,甚至連生理結構,都和一般女子不同。」
  「她身體上的特殊結構,將會影響及她的婚姻生活。但我相信,只要她找到一個全心全意深愛著她的男人,他倆還是可以白頭偕老的。」
  「在我的生活圈子裡,有許多不為外人所知的重大秘密,你雖然是我的好朋友,但你最好和我保持一定的距離,有所謂『物以類聚』,但我和你可以聚在一起,只是因為二十八年前彼此互相對峙的眼神,你明白嗎?」
  午漢的說話,至今仍然在我腦海中十分清晰,甚至是他講話的表情、語氣,仿佛仍在我眼前一清二楚。」
  可是,我對他的瞭解,絕不透徹。
  他在第二天,忽然不見了蹤影。
  他似在地球上人間蒸發。
  他龐大的業務,都交給我和間美一起負責打理。
  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榮耀,卻也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麻煩。
  為了間美,我不介意做任何事,也願意做任何事,再艱險再麻煩的工作和任務,都不成問題。
  可是,處理龐大的業務,並不在我的興趣範圍之內,雖然,我在香港有一間洋行,但真正處理業務的,並不是我,而是一些跟隨著我二三十年,經驗豐富做事也很勤快的老夥計。
  再說,我的性格,絕不喜歡給大量的事務羈纏,以致錯失許多到處走動的機會。
  我喜歡在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有如飛鷹般四處遨翔,甚至置身在萬里黃沙,氣魄浩瀚的大沙漠裡。
  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對於午間美這個乾女兒,我這個做義父的,已算是竭盡所能,儘量為她鋪排,陪著她一起努力奮鬥。
  創業難,守業更難。
  我不能讓午氏的業務,在午漢離開之後垮下去。
  最值得慶倖的,是午間美雖然立刻放棄了學業,但對於處理父親遣下來的業務方面,竟然具有令人驚詫的天份。
  不到三年,她已把業務管治得井井有條,而且業績連年持續向上。
  她已完全成長,成為工商界著名的女強人。
  但我還是一直擔心,我擔心的,是女大不中留,她始終還是要嫁人。無論或遲或早,她一定會談戀愛,然後結婚生子。
  但她是一個完全正常的人類嗎?
  我但願她是。
  但她不是,一定不是。但在她的生理結構裡,她是一個怎樣的女孩?從外表上,看不出,就算是醫學昌明的現今科技儀器,在一般例行正常檢查的程序上,也看不出她和一般女孩有什麼差異。
  但差異根本上是存在的。因為我相信,她的父親,最少曾經在三十年之前,曾經是一隻黃狗。
  午間美又怎樣?
  我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她已經十歲。但在十歲之前,她是否從一個正常的女嬰,一直養育長大,直至她出現在我的眼前?
  要是這樣,情況還好一點。
  但假如事實並不是這樣,那又怎樣?每當我想到這一點,內心就感到相當矛盾,甚至是相當痛苦。
  當然,這是一個重大的秘密,我不能對任何人洩露。也正唯如此,就算遇上再重大的困難,也沒有人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除非是午漢忽然回來。
  但他沒有回來,似是生死未蔔。
  又過了兩年,間美把事業推向更高峰,她在工商界、企業界的驕人實力,令人側目。我開始放心,讓她獨自掌管午漢遺留下來的龐大業務。
  不久,她終於戀愛起來。
  她直至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才把事情向我和盤托出。
  她在比華利山莊的一間高級餐廳對我說:「祖安·貝勒已正式向我求婚。」
  我不置評,只是道:「這是你的選擇,也是祖安的選擇,但願你們的選擇都是正確的。」
  間美道:「爸爸走了之後,你便是我唯一的長者,雖然我願意和祖安結婚,但他必須答應我一些條件,否則,我不會嫁給她。」
  我道:「這是很正常的,待嫁姑娘,尤其是像你那樣出色的美人兒,無論你提出怎樣的條件,我認為祖安都一定會答允。」
  間美卻搖搖頭,道:「只怕未必。」
  我心中一凜,面上卻不動聲色:「間美,你太多疑慮了。」
  間美道:「我爸爸的事,你早已知道,但卻一直沒有在我面前提及。」
  我沉吟半晌,沒有回答。因為她的說話,相當含糊,我不想在乾女兒面前,說出一些損害彼此尊嚴和感情的說話。
  只聽見間美接道:「我的秘密,不能讓祖安知道。」
  聽見她這樣說,我心中不禁為之一沉。每一個人,都會有私人的秘密,原本毫不為奇,但我知道,間美的秘密,並非一般少女的「過去歷史」那麼簡單。
  我明白她的意思,但這一種明白,卻又並不等於完全明白。我只知道,她的父親曾經是一隻黃狗!
  但間美在十歲以前的過去,卻又是怎樣的?我很想知道真正的答案,但午漢當年一直隻字不提,我又怎能在這個時候向間美提出質問?
  想不到間美忽然說道:「我一生下來的時候,是個女嬰,一個和普通女嬰看來完全沒有任何分別的女嬰。」
  她這樣說,原本應該可以令我松一回氣,但事實並不如此。
  我仍然是深有憂色。
  間美又接著道:「到了五歲那一年,我害了一場大病,一陣子發燒,一陣子發冷,而且又嘔又吐,看來情況十分不妙,我以為爸爸一定會帶我去看醫生。」
  我深深的吸一口氣,道:「你這麼說,令尊是不曾帶你去看醫生了?」
  「不錯,」間美緩緩地點了點頭,「爸爸不但沒有帶我去看醫生,還把我帶到一間密室裡,不讓我見任何人,當然也沒有任何人能找得著我。」
  我只好說道:「無論怎樣,你爸爸是很疼愛你的,他一定會給你最周詳的護理。」
  間美搖搖頭,道:「不!他只是把我關在那一間密室裡,除了擺放若干食物和清水之外,什麼事情也沒有做,什麼話也沒有對我說。」
  我心頭怦然跳動,道:「後來怎樣?」
  間美道:「後來,我發覺自己的咳嗽聲,漸漸變成了另一種奇怪的聲音。」
  「奇怪的聲音?什麼意思?」
  「初時,我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之處,還以為自己患了嚴重的疾病,所以連嗓子也受到了影響……但過了大半天之後,我終於知道,我並不是在咳嗽,而是正在吠叫!」
  「吠叫?」我不禁呻吟起來,「你是說,你在那密室之中,發出了類似狗一般的吠叫聲?」
  間美用力地在搖頭,道:「不是類似,而是百分之百的吠叫聲,同時……我發現在自己的身體上,也產生了明顯的變化。」
  我感到自己臉上的肌肉,已一片一片地僵硬起來。我想說一些令她情緒可以穩定下來的說話,但卻連半個字也說不出口。
  倒是間美的情緒,比我想像中穩定得多。她甚至淡然地一笑,道:「我知道,在那一個晚上,我正在漸漸地變成了一隻狗,在我的某個重要部位,首先長出了一些絕不正常的毛,那是黃色的,那種黃,就像是一隻黃狗身上的顏色!」
  「我的嘴,形狀也在產生變化,它向外伸展,但卻連鼻子也漸漸和它緊貼著,怪異莫名地一直齊齊向外伸展開去。」
  「我蹲在地上,一雙手經常在地上又扒又挖。就像是一隻狗,正在泥土地上挖掘,看看是否可以找到一根埋在地底下的肉骨頭!」
  聽到這裡,我再也忍不住,揮手大叫:「不要再說了!」
  間美反而越來越更冷靜。她靜靜地瞧著我,道:「你並不是普普通通的一個東方人,你是司徒九,是我的義父,我現在說的每一個字,你都一定心中有數,但我能逃避現實嗎?祖安已正式向我求婚,我知道,他深深地愛著我,正如我也同樣地深深愛上了他!」
  我不期然地愣住。
  想不到司徒九也會給人搶白一番,而且全無招架之力。我只好輕輕地歎息著,道:「在那密室,你可曾真的變成了一隻……黃狗?」
  間美道:「沒有!因為爸爸及時進入密室,他回來的時候,身上攜帶著一種外形奇特的儀器。」
  「是怎樣的儀器?」
  「它的形狀,有點像是隨身攜帶的滅蟲噴霧器,事實上,從儀器伸展出來的喉管未端,的確具備噴霧功能,爸爸一走過來,不由分說就用這儀器在我的臉上噴出一陣白霧。」
  「這些白霧,看來十分詭異,但聞著卻感到渾身舒暢,只要聞了第一下,就不捨得放棄,竟似是在短短數秒之間,便已聞上了癮一樣。」
  「但聞了這些白霧之後,眼皮就迅速地沉重下來,很想好好睡一場大覺。」
  「我真的睡著了,而且還做了一連串甜蜜的好夢,」間美悠然神往地說道:「那種感覺,忽然又變得出奇地美妙……」
  「我醒過來之後,已躺在自己的臥室中。爸爸撫摸著我的頭髮,嘴裡哼著我喜歡聽的歌曲,在那時候,我覺得好像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
  「我不再發燒,也沒有陣冷陣熱和嘔吐,但我最關心的,還是自己的身體,是否有著可怕的變化。」
  「但這種變化,對我來說真的是很可怕嗎?若以一個人的角度看來,的確是很可怕的事情,但假如從一隻狗的眼睛去看這一件事,卻又會感到截然不同……」
  「爸爸哼完歌曲之後,又給我一杯燙熱的鮮奶,他見我的情緒很是穩定,才把我們的血統、身世,緩緩道來。」
  「乾爹,在你的面前,我是毋須保存任何秘密的,但當時,爸爸告訴我:『此事關係重大,在沒有必要的情況下,應該為自己保留最後的私隱。』」
  我連忙說道:「你父親的說話,十分正確。」
  間美有點歉敝:「我和祖安,雖然真心相愛,但我的秘密,他也不能知道,所以……在我答應和他結婚之前,我必須和他約法三章,要是他不願意遵從我提出來的條件,那就證明,他對我的愛意還不夠深。」
  我道:「你絕對有權處理感情和婚姻上的問題。」
  間美臉上閃過一絲無奈的神情:「但爸爸曾對我千叮萬囑,要是我和那個男人約法三章訂下條件,一定要乾爹在場,作為見證。」
  我怔呆片刻,道:「你是認真的?」
  間美道:「不但我認真,爸爸比我更認真,他認為,世界上除了乾爹之外,再也沒有任何人,有足夠的份量為我主持公道。」
  我的乾女兒要結婚了,但卻像是跟對方展開一場生死大決鬥,還要我來主持公道,雖然我有著啼笑皆非的感覺,但卻不能不答應下來。
  此謂之「當仁不讓」。
  兩天后,我穿著整齊的中國式長袍,在大峽￿和祖安會晤。
  間美那一天的妝扮,居然似是巧合地和我顯得十分相襯。
  她梳了一個令她看來更高雅清秀的髮髻,還別上百合花的白金簪子,穿著嬌黃小鳳仙裝,圖樣是百鳥朝凰,看來鮮妍而高貴,在矚目之餘卻不覺得這便是嘩眾取寵。
  她的美豔,竟似在大峽￿中輕輕流瀉,足以令人在她腳下折服地膜拜。
  祖安瞧得呆住了。
  間美並沒有浪費時間,幾乎是一開始就把這一次會晤的原因,向祖安說得一清二楚,祖安在她驚世花容月貌震懾之下,無論她說些什麼,都只是不住的在點頭。
  間美向祖安提出了幾項必須遵守的條件,其中有些「規矩」,就算是給這個已經知道若干內情的義父聽了,也是為之瞠目結舌,心中大叫「阿彌陀佛」。
  那些稀奇古怪的規矩,也只有我的乾女兒才有勇氣向未來的丈夫當面提出。
  其中最不可思議的,應該算是她向祖安提出的最後一個條件。
  那是一一除了正午至下午兩點,其餘時間,不得造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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