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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勝利者


  這個故事,採用大量倒敘手法,雖然談不上時空交錯飛天遁地,卻也屬￿「二級複雜」,要是粗心大意隨便掀閱,未必就能明瞭個中層層關節,謹此嚴正聲明,勿謂言之不「後」也。(這番腑肺之言,本當在《序》的第一行詳細說明,但卻又恐怕嚇傻讀者,只好閃閃縮縮,到了這個時候才真情剖白,實在很對不住。)
  經過大量「過去式」倒敘之後,終於回復了「現在進行式」。
  我乘搭電梯,登上大廈的頂樓。電梯門一打開,已看見祖安.貝勒嘴裡叼著雪茄,神情興奮地湧了上來,首先和我作一個俄羅斯熊抱。
  他對我的態度,看來異常熱情。仿佛早兩天在雲霧軒給司徒九厲言疾色趕走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祖安對午間美,固然是一往情深,但他在國際社會上打滾三十餘年,畢竟本身已具備了老江湖、甚至是老狐狸的資格。
  但在我心目中,他越是裝作得若無其事,內裡情況也就越不簡單。
  雖然電梯大門一打開,我只是看見祖安一個人,但我知道,他只是故意站了出來,把自己扮演成為個「超級迎賓」的角色。
  我敢肯定,當我還未曾步入電梯之前,已有人向祖安通風報訊。
  這一幢甲級寫字樓大廈,每一個單位的面積都很大,要是用來開台攻打四方城,最少可以擺放二百張麻將桌以上。
  但這一天,並不是舉行規模龐大的麻將比賽,只是午間美忽然「興致勃勃」,要到香港打一場牌而已。
  我還沒看見麻將桌和其他人,已被帶到一條奇怪的通道。
  在通道中間,陳設著不少醫療用途的儀器,兩個身穿醫生袍的中年男子,和三個豔如桃李的年輕護士,已在恭候我的光臨。
  我望了祖安一眼,道:「這是什麼玩意?」
  祖安道:「為了確保比賽能夠在絕對公平原則下進行,每一位參戰者,都必須接受醫學儀器的測試,證明參戰者並沒有攜帶行騙的任何大小工具,而最重要的,還是要看看,參戰者是否配戴了『特殊用途』的隱形眼鏡。」
  我歎了口氣,道:「只是玩玩衛生麻將,怎麼會弄出一大堆前所未見的古怪規矩來?」
  祖安也歎了口氣,道:「這只是第一關,往下去的規矩,包保洛會長為之大開眼界。」
  我來到其中一個兩鬢銀白的中年醫生面前,淡笑道:「要是我沒有認錯人,閣下應該是德國眼科權威專家諾雷士文博士?」
  中年醫生謙遜地回答:「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眼科醫生,只不過曾經發表過一兩篇略具心得的論文,才稍稍為世人所知而已。」
  我微微一笑:「要看看我是否戴上隱形眼鏡,居然勞煩到閣下,坦白說,我頗有小題大做的感覺。」
  諾雷士文道:「既然這一場遊戲,主人家訂下了這種規矩,也就只好遵命照辦。」
  這條通道的測試,驟然看來似乎相當大陣仗,但我很輕易就獲得了通過。
  穿過通道之後,我看見了一張桌,但這並不是用來打麻將的桌,而是一張大得出奇的圓桌。
  在圓桌旁邊,坐著三個人,年紀都在五十左右,祖安為我作出介紹,道:「這三位都是世界上對賭業具有極高水準的專家,分別來自三間著名的賭場,經過他們在早一陣的驗證,充份證明,在麻將器具上,完全沒有人做過任何手腳。」
  陣仗越玩越大了。
  但很可笑,我連這一場牌的賭注是多少都不清楚。
  而且,若單以現金計算,我身上只有三千大元。
  這三千大元,我是用來吃雲吞面喝可樂或者是礦泉永的,當然足夠之至。
  但用來打牌?這當然要看看對手是什麼人而定。
  要是和小高夫婦,再加上我和維夢這一對未婚夫婦,由我們組成的衛生麻將牌局,就算袋口裡只有五百大元,已很足夠。
  要是到麻將館裡「耍樂耍樂」,三千大元也可以應付好幾圈牌,大不了輸掉便拍拍屁股拜拜。
  但這一場牌的台柱,卻是祖安的太太!
  她若真的要豪賭,就算我用一條水牛拉著一輛車子載滿美金,恐怕也不足以和她較量。
  反正再多十萬八千七美金也不濟事,索性輕輕鬆松,像是平時逛街一般的心情。有三千大元港市,已很足夠。
  祖安陪著我,在圓桌上坐了下來,很快就有兩個美麗的女郎,穿著迷人的旗袍,為我們奉上香濃的熱咖啡。
  我呷了一口咖啡,道:「我沒有遲到,其餘要打牌的人已到齊了嗎?」
  祖安道:「已到齊了,但其中一位參戰者,給人踢了幾腳,必須休息片刻,才能開始打牌。」
  我聽見他這樣說,不禁大感「神奇」,道:「這位參戰者,是在甚麼地方給人踢了幾腳的?」
  祖安道:「就在這裡,當時,她也和洛會長一樣,坐在這張椅子之上。」
  我腦筋一轉彎,立時道:「她是否高太太?」
  祖安微笑著:「不錯,在她肚子上大踢幾腳的,是她腹中嬰兒。」
  我為之啼笑皆非,道:「這位高太太的預產期,就在今天,為人母親,竟在這時候堅持要打一場麻將,肚子裡的小寶貝,自然要踢她幾腳消消氣。」
  祖安道:「聽說高太太懷的是雙胞胎?」
  我道:「不錯,四隻腳一起亂踢,滋味恐怕很不好受。」
  就在這時,一個頭髮髻曲,身形十分漂亮的男子走了過來。
  「洛會長,久違了!」他伸出寬闊的手。
  我驟然看見這人,頓感眼前一亮。
  我沒有和他握手,只是冷冷地問:「波波在什麼地方?她跟著你這種狂人,只會越來越不像話。」
  這人碰了一個軟釘子,但卻神情自若,仰天打了一個哈哈:「我不是狂人,我是狂蟹,這一場牌,我會好好照顧你,決不能讓你輸在她的手下。」
  我心中有數,知道狂蟹說的那個「她」,並不是指司徒婉婉,而是午間美。
  一直以來,我都在猜想,除了午間美,婉婉和我之外,還有一個人是誰?我甚至懷疑可能會是九叔。
  卻沒料到居然會是狂蟹。
  狂蟹又道:「既然已經人齊,馬上就可以開台。」
  我悶哼了一聲:「只怕東圈還沒開始,已經有人要急著生孩子。」
  狂蟹道:「戰雲密佈,氣氛緊張,就連放屁都得押後!」
  直是胡說八道!
  把咖啡喝完,又來到了另一個地方。
  那是一個大廳。
  大廳正中央,擺放著一副麻將桌,旁邊有四張座椅。
  但除此之外,四周並沒有任何座椅擺設,也沒有觀眾,祖安道:「要觀看這一場牌的嘉賓,都被安排在隔壁的一個廳子裡,透過電視熒幕,可以清楚地目睹所有過程,但卻不會對參戰者造成任何干擾,同時也可以杜絕一些作弊的可能性。」
  我大不以為然,道:「打麻將出老千的手法,層出不窮,在真正一流高手手下,根本毋須任何科技上的幫助,單憑出神入化的『技術』,就可以從心所欲,手到拿來。」
  我說的當然都是事實。
  祖安道:「但這一副麻將,比較特別,在洗牌和疊牌的時候,完全不經人手,甚至連打骰都是一樣,全部由機械操控。」
  我道:「可以洗牌和疊牌的麻將桌,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在日本大行其道,毫不稀奇。」
  祖安道:「但這副麻將的洗牌方法,和以前的完全不同。」
  我冷冷一笑:「恐怕只是大同小異的玩意吧?」
  祖安道:「是否大同小異,洛會長一試便知。」
  就在這時候,午間美陪著腹大便便的婉婉,一起走了進來。
  婉婉的臉色,看來和平時沒有什麼分別,雖然肚皮隆然高聳,但她的神態,仍然英姿颯爽,若單看她的容貌,只會認為她正在準備參加田徑項目中的四百米跨欄,決不會想像得到,她隨時隨地都可以把兩條小生命誕生下來。
  在她身邊的,是年紀不輕,卻依然美豔不可方物的午間美。
  婉婉首先開腔,她快人快語:「只打四圈,流水莊,總共打十六鋪牌,打完之後,我要到醫院生孩子。」
  午間美這才補上一句:「事不宜遲。」
  牌局終於正式展開。
  我問:「在參觀這一場麻將大戰的廳子裡,總共有多少嘉賓?」
  午間美道:「我也不太清楚,但我乾爹和你的表妹,都在其中。」麻將桌上,早已堆疊好四道牌,但午間美卻道:「為了公平起見,第一鋪牌,必須重新洗疊,重新製造。」
  「重新洗疊」這句說話,我自然是一聽便懂的,但「重新製造」又是什麼意思?
  心念未已,桌面上的麻將牌,都已掉入麻將桌的底部,然後,一面透明物質,迅速填補桌面的空缺,讓我們可以很清楚地看見,這一百三十六隻牌在麻將台內裡的情況。
  只見這一百三十六張牌,有如衣服放人洗衣機一樣,迅速地旋轉。
  這是洗牌嗎?
  不!這一副牌,竟然在不到三秒時間之內,完全被粉碎。
  粉碎的意思,並不單指這些麻將牌給切割變成碎片,而是變得像是幼滑無比的麵粉一樣!
  單是這一個變化,已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因為這已不再是洗牌,而是把麻將牌徹底毀滅。
  換而言之,我們若要打牌,就得重新取出另一副麻將牌了。
  但事實並不如此。
  原本的麻將牌,在三秒之內化成粉未,但不到三秒,竟又再重新組合起來,變回一隻一隻的麻將牌。
  然後,又在三秒左右的時間,重新洗疊好,擺放得整整齊齊,自麻將桌底部緩緩地冒升起來。
  完全不經人手!
  而且,連牌都已重新製造過,比起變魔術還更不可思議。
  午間美坐在我的對家,她說:「這一場牌,牌例採用最簡單的『跑馬仔』形式,不計番數,誰能吃糊,就可以向其餘三家贏取一枚籌碼,不設自摸,出銃者也毋須雙計。」
  狂蟹坐在我上家,聽了之後哈哈一笑:「好極了!我們用全世界最先進的麻將台設備,玩最幼稚的兒童遊戲。可不可以知道,每一枚籌碼的價值是多少?」
  午間美道:「美金一億。」
  狂蟹又再哈哈一笑:「好極了,就算打的是流水莊,沒有稔莊,也總共有十六鋪牌,在邏輯上而言,手氣最旺的一家,大可以十六鋪牌都吃糊,以每鋪牌可以贏三枚籌碼來說,連吃十六鋪牌就總共可以贏取四十八枚籌碼,也就是四十八億美金,要是折合港市,大概接近四百億……哈哈!相當刺激!相當刺激!」
  我冷冷一笑,道:「但要是盲四圈,就會輸掉十六億美金,我身上有三千港市,你又怎樣?」
  狂蟹「喔」的一聲,道:「我有兩百五十大元,另加電子手錶一隻。」
  我也瞅了婉婉一眼:「今天稍後時間的好媽媽,你又如何?」
  司徒婉婉道:「比起你們兩個大男人加起來更多,大概有五六千港市。」
  我皺了皺眉,目注著午間美:「你聽見了沒有,可否把那個『億』字減省掉?就以一美元代表一個籌碼算了!」
  午間美搖搖頭:「不必!」
  我們三人都不作聲,靜靜地傾聽這個超級大富婆怎樣說下去。
  只聽見她接著說:「要是你們任何一個輸了,祖安會十足負責,要是你們任何一個贏了,我也會十足付款,決不拖欠。」
  這時候,祖安走了過來,道:「內子的說話,全屬真實,我可以在這裡作證。」
  狂蟹又是哈哈一笑:「這是輸打贏要的的牌局,就算一個月打二三十場,也不嫌多。」
  婉婉卻冷冷淡淡地回了一句:「就只怕再打三五十年,你還是沒法子可以贏到半個籌碼。」
  我完全同意她的見解。
  雖然祖安夫婦開出來的條件,對我們這三家「窮人」來說,幾乎是百分之百有利,但最先決條件,還是要贏了才「有利可圖」。
  也不必贏得太多,只要贏一枚籌碼,便是一億美金!
  但午間美既然開得出這樣的盤口,自然早已成竹在胸,認為自己穩操勝券。除非,她存心要丈夫輸錢,卻又另當別論。
  但最令我關注的,並不是什麼賭注。
  在這樣的情況下,我絕對可以肯定,午間美將會成為這一場麻將大戰中唯一的大贏家,但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除此之外,這一張麻將台的「功能」,實在匪夷所思到了極點。
  要知道,這一張桌子,並非龐然巨物的大型機器,單從外型看,和日本流行久矣的自動洗牌麻將桌,並沒有太大的分別。
  但它的結構和功能,卻是令人大開眼界。
  利用機械把一副麻將牌洗好,疊好,然後讓牌局進行,和現在這個情況,絕對有天淵之別。
  而且,耗時的短暫,簡直令人咋舌。
  前後十秒左右,竟可把一副牌徹底粉碎,然後重新製造,再然後洗牌疊牌……
  這是什麼樣的先進科技?恐怕全世界所有懂得製造麻將的大師傅,都難以想像。
  在這時候,我的腦海中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我在想,這一張神奇麻將桌,可能會和這人有關,但在這個時候,我只能隨便猜想猜想而已。
  麻將桌上的情況,固然是神奇無比,但桌面上以至是擺放籌碼的抽屜裡,並沒有骰子存在。
  骰子在什麼地方呢?
  戲法又來了。一個身形大小,和一般東方少女不相上下的機械人,徐徐地走了過來。
  午間美作出介紹:「她叫櫻桃小骰子,專門負責『打骰』,骰子每一局都經過電腦分析驗證,保證不會有任何弊病。」
  櫻桃小骰子的機械手掌,可以變成一個透明的圓球,三顆骰子早已在圓球之內不斷滾動,情形就和六合彩開獎時的情形相若。
  在「打骰」之後,出現了一個點數,這機械人立刻用另一隻手,輕易地把骰子拾回,然後又退了出去,動作一氣呵成,有如久經訓練的賭場職員。
  牌局正式開始。
  「新鮮滾熱辣」的麻將,摸到上手的感覺,似乎略有微溫。
  但卻很舒服。
  由東圈開始打牌,第一鋪牌是由婉婉做莊。
  雖然她腹大便便,但看來還是並不像個師奶。
  她打牌的手法,相當純熟,也許是曾經「補習」過的緣故。
  但也許是她的牌章技術,本來就遠遠在我之上,我的上家是狂蟹。
  他曾經和波波串謀演戲,要我在這一場牌「非勝不可」,如今他坐在我的上家,既要我贏,他自然應該故意松章才對。
  但由於我們打的牌,只是鬥快搶糊,根本毋須造牌,所以,無論是筒、索、萬,以至是門風番子,都可能會是下家「需求之物」,也正因為這樣,就算想松章,也不知道應該從何松起。
  狂蟹心裡,是否真的很希望我會贏,那是不得而知的,但他表面上卻十分認真,似乎一章牌也不肯放鬆。
  打了一個東圈,居然是平分秋色之局,四個人各自吃糊一鋪,所以,誰也沒有贏,誰也沒有輸。
  到了南圈,婉婉突發神威,連續吃了三鋪牌。
  這下子真是乖乖不得了!由於這是流水莊制度,到了她吃第三鋪牌的時候,已到了南圈尾!
  換而言之,就算打到北圈尾,由於不設稔莊,所以只剩下九鋪牌!
  她在這個時候,她手上已贏了九枚籌碼!
  所以,就算她打到最後也不再吃糊,已然穩站不敗之地,要是再吃一鋪糊,就可以贏得四枚籌碼!(吃一鋪糊可以進帳三枚籌碼,但比對之下,只餘下八鋪,就算不再吃糊,由於手上已有十二枚籌碼,減除八鋪所輸的籌碼,仍然有四枚穩勝,合計總共贏了四億美元!)
  這是一筆非同小可的財富。
  問題只在於,婉婉能否再吃一鋪糊,如此而已!
  她這一門牌,可說是形勢大好,至於形勢次好的是誰,就得看看餘下來的九鋪牌怎樣發展下去。
  打了七鋪牌,每一次打完之後,情況都只是一樣的。
  ——在打完每鋪牌之後,整副麻將牌都會徹底地被毀滅,變成了幼滑的粉未,但不旋踵之間,又在視線之下閃電式重新再度製造出來,然後洗牌、疊牌,重新再打新的一鋪麻將,再然後,又由櫻桃小骰子負責「打骰」,整個過程,當真是大公無私,完全沒法子可以想像得到,有誰能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行騙作弊。
  當然,打麻將出千的手法,可謂洋洋大觀,不一而足。但我冷靜觀察,卻看不出有任何人正在作弊。
  當然,我對午間美的動作特別留意,那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
  但我對她特別留意,並不等於我正在針對她。她並不是我的「敵人」,再說,自始自今,我從來沒想過會在這一場麻將大戰之中,可以得到任何金錢上的利益。我只想看清楚事情的真相。
  倒是到了這個階段,暫時的大贏家並不是午間美,而是司徒婉婉,看來,她大有機會首先成為第一位必然勝利的贏家。
  只要她再吃一鋪牌就可以了!
  但婉婉臉上的神態,就和剛坐下來打第一鋪牌的時候一模一樣,可見她的定力,著實非比尋常,不愧是「青竹老人」司徒九的女兒。
  我的牌風,看來並不大好。拿上手的牌,天南地北,麼九番子占了一大半;卻又不是可以造十三麼的牌。
  舉個例說,自己做莊,十四張牌分別是一、五、九萬,二、六、九筒,三、五、八索,東南西北「四大舅」各有一隻,另加一隻空空如也的白板!
  形勢不妙,雖然努力發奮,但對家已又碰又上,不斷吃糊。
  午間美開始發威,婉婉的牌卻忽然沉寂下來。
  狂蟹的景況,比我不遑多讓,打到北圈,幾乎都是午間美單人表演,不論雞糊鴨糊,總是快過打針,若以穿衣服鬥快比賽作為譬喻,我和狂蟹只來得及穿上副煙囪和一隻襪子,午間美早已穿戴整齊,連唇膏眼影都一一塗上,提起手袋出門去了。
  到了北圈最後一鋪牌,我和狂蟹可算是大局已定。雖然我比狂蟹多糊了一鋪牌,但就算把「尾糊」吃掉,依然是個輸家。
  倒是婉婉,她目前仍然贏了一枚籌碼!那並不是十元八塊,而是象徵著一億美金的財富,我真想她贏了下來!
  但到了這個時候,她仍然未能算是真的贏了。
  因為還有最後一鋪牌!而這一鋪牌,對婉婉來說,可謂關係重大之至。
  在邏輯上而言,只會產生下列三種結果。
  A:婉婉吃了尾糊,總共贏得四枚籌碼,也就是相等于四億美金。
  B:其餘三家任何一家吃尾糊,她把僅餘一枚籌碼輸回出去,變成和尚的老友一一和局。
  C:這一鋪牌摸和!要是這樣的話,由於採用流水莊制度,摸和之後也不會稔莊,這四圈牌就此打完,婉婉仍然可以把唯一贏取的籌碼保留下來!(這一種可能性雖然甚低,但在邏輯上,總是有機會的。)
  在正常的情況下,這三種可能性,可說是必然的「賽果」,不可能再有例外的境況出現。
  但很精采,居然又出現了「D」的情況!
  正當牌局要展開的時候,十個月前小高所發動「數億大軍」,突然發揮了筆墨無法形容的強大威力!
  一直憋在婉婉肚皮內的兩個小寶貝,同時拳腳交加,在胎盤之內鬧個天翻天覆!
  作動了!
  真的齊齊作動了!
  這一下,不再是跟媽媽玩耍,而是「我們出來了」!
  天大地大,不及嬰兒大。
  人類生命之始,就在這裡。
  佛學《大乘稻芊經》有雲:「言因緣者,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
  意思是說,一物可證一物之存在,此物可生另一物。也就是彼此互為產生及存在的情況。
  但現在並不是談論佛經的時候,婉婉要生孩子了,怎辦?
  午間美卻似是早有成竹在胸,道:「為了未雨綢繆,我們早已準備了一切分娩醫療的設備,就連司徒太太的私人醫生和護士,都已在臨時分娩室中準備好一切。」
  我陡地一呆,萬萬想不到午間美居然有此一著。狂蟹聽了,撫掌一笑,道:「如此說來,司徒太太這一鋪牌是否可以棄權不打?」
  午間美道:「當然可以。要是沒有計算錯誤,她已贏了一億美金。」
  在這樣的情況下,司徒婉婉的確是應該棄權的,而且,她已成功地贏取了一枚價值非同小可的籌碼。可是,婉婉居然堅決地搖頭,道:「不!還有這最後一鋪牌,無論是贏是輸,都一定要打完為止!」態度之固執,大大出乎眾人意料之外。
  這時候,祖安走了進來,語氣摯誠地說道:「對於司徒太太堅強的戰意,鄙人由衷地欽佩,這樣吧,這一鋪牌,就當作是司徒太太吃糊,她總共贏得四枚籌碼,就此散局如何?」
  此言一出,狂蟹立時譁然叫好。
  也由此可見,祖安出手之闊綽,委實令人不敢想像。
  可是,更令人出乎意料的,還是婉婉的態度。
  她對祖安說道:「很感謝閣下的仁慈與慷慨,但我有自己的原則。我堅持要打最後這一鋪牌,縱使把唯一贏回來的籌碼輸掉,也絕不後悔……但……但我真的要分娩了……啊……孩子急於要出世,但我……一定要打這一鋪牌,無論輸贏,絕不後悔……啊!……唷……」
  這時候,小高已闖了進來,在他背後,還有三個女護士,兩個醫生,匆匆忙忙地推著一張護理床趕至。
  小高的臉,早已漲紅得像是一個熟透了的柿,看見嬌妻臨盆在即的樣子,更是手舞足蹈,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興奮,總之,有如新兵第一次上陣打仗,神態說不出地怪異莫名。
  他指了指桌上的麻將,道:「太太要生孩子,這一鋪牌不如就由我來一一」
  「住口。給我滾出去!」婉婉大發雌威,「這裡的事,輪不到你這個局外人來作主!」
  太座發惡,小高登時噤若寒蟬。但婉婉已躺在床上,很快就給護士推了出去。
  小高盯著桌上的麻將牌,但也只是盯了一眼,便急急跟著婉婉出去,畢竟還是太太和一對小寶貝更為重要。
  狂蟹陡地怪笑起來,道:「唯一有機會可以贏大錢的司徒太太,居然在這要命的時刻去誕生小生命,這一鋪牌怎樣處置?」
  午間美悠然一笑,道:「別看輕女人的力量。」
  狂蟹莫名其妙,但我卻已隱約猜到是怎樣一回事。
  五分鐘之後,證實我的猜想,與事實完全相符。
  最後一鋪牌。仍然是四個人在桌上進行,但其中一個,並非「別人」,而是「機械人」櫻桃小骰子!
  這機械人居然懂得打牌,但真正控制大局的,卻還是司徒婉婉。
  根據小高事後的補述,當時婉婉的情況,縱使並非後無來者,也必然會是前無古人。
  原來她一面生孩子,一面看著熒幕的畫面,遙控指揮機械人為她打牌。
  為她接生的醫生對她說:「吸氣……呼氣……」
  但她沒有完全照辦。
  因為她在吸氣之後,還來不及呼氣,卻得要向機械人遙控指揮:「碰三索,打二萬!」
  然後才呼氣。
  隔不了多久,醫生鼓勵婉婉:「再深吸一口氣,用力,BB的腦袋已出來啦……」
  她卻大叫:「上牌,七八九萬,打五筒!」
  第一個鑽出來的,是女嬰,小高在旁邊高興得「哇」聲拍掌大叫。
  婉婉呻吟了一陣,道:「碰紅中,打八索!」
  醫生眉頭大皺,卻不敢說什麼,於是,接生的接生,生孩子的繼續生孩子,兼職是繼續打牌!
  小高咕噥一聲,對負責接生的醫生說道:「可否先讓我太太打完這一鋪牌,然後才讓老二生下來?」
  醫生立刻一腳踢在小高的肚子上,同時大罵:「放你媽的屁!」
  就在這時候,午間美打了一張牌,那是三筒。
  婉婉正在生第二個嬰兒,但卻還是忘不了大叫一聲:「碰!吃糊!」
  原來她的牌已叫糊,是三筒和白板對碰。
  這下子真是乖乖不得了!她本已贏了一枚籌碼,再吃尾糊,總共便是贏了四枚,合共四億美金!
  幸虧機械人不懂得笑。
  要是櫻桃小骰子真的笑了出來,恐怕以後的表情,就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了。
  理由很簡單,因為狂蟹也吃糊,一二筒,吃三筒,截糊!
  我差點沒跳起來:「無腸公子,你吃糊又有什麼用了?」(無腸公子,是螃蟹的別稱。)
  狂蟹伸手向機械人一指:「要是輸給一個機械人,這張臉還能擱到什麼地方去?」
  思之似乎不無道理,但細想之下,又覺得狂蟹此人當真可惡之極。
  牌局已打完,我頓感一身輕鬆。
  不必計算,已知道正確的戰果。
  司徒婉婉眼見已可四億美金袋袋平安,但最後卻給狂蟹截糊,不但贏不了四枚籌碼,還得把僅贏的一枚輸回出去,變成不贏不輸之局。
  至於狂蟹,雖然吃了尾糊,但到最後還是和我一樣都是輸家。
  我向午間美一拱手,由衷地贊道:「果然章法高明,在下佩服!佩服!」
  狂蟹卻在搖頭歎息:「牌風雖然轉旺,卻是時不與我,奈何!奈何!」
  午間美悠悠地一笑:「要是兩位不服氣,大可以上訴,但只打一鋪牌,誰先吃糊,誰就是贏家。」
  我搖了搖頭,道:「四圈已打完,在下甘拜下風,不必上訴。」
  狂蟹卻怒叫道:「洛雲,枉你身為驚奇俱樂部的會長,怎可以毫無鬥志?」
  午間美也接著道:「這是我的請求,並不是洛會長輸了之後死纏爛打。」
  給這二人一唱一和,真的激發起我的戰意。
  我道:「好!我接受挑戰,但不必計算籌碼,勝負一概與金錢無關。」
  狂蟹一怔:「若與金錢無關,這一鋪牌又算是什麼樣的性質?」
  我道:「撇開金錢不談,只要這一鋪牌誰先吃糊,誰就是整場麻將大戰的勝利者!」
  狂蟹想了一想,忽然用力地不住點頭,道:「說得好!前面的四圈牌,已成定局。況且我也不是個見錢開眼的人,這一鋪牌的上訴,就當作是名譽之爭罷,總之,誰先吃糊,誰就是真正的贏家!」
  午間美同意了。
  我也同意。
  因為我知道自己已是穩操勝券!
  這一場名譽之爭,出乎意料地,婉婉也堅持要參加。
  她正在努力,為小高生下第二個小娃娃,不斷呼氣、吸氣、上氣不接下氣……
  真是沒她那麼好氣!
  小高走了過來,對我說:「我代表太太棄權!她……她現正處於……繁忙時間!」
  我立刻把他趕了出去,同時趁機在他耳邊說出了五個字。這「五字真言」,聲音細小有如蚊蚋,除了小高之外,任何人都不可能聽得見那是什麼樣的說話。
  就算真的給人聽見,恐怕也沒法子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因為我是採用雲南山區一個少數民族的土語說出來的,在全香港之中,能夠懂得這種語言的人,恐怕不出十位。
  而我和小高,便是其中兩個。
  小高一聽見那五個字,初時一楞,繼而恍然大悟,大大的籲一口氣,又掩著嘴巴神秘兮兮地離去。
  狂蟹弄不清楚我在攪什麼樣的把戲,只好鼓著腮準備應戰。我們只會再打一鋪牌,作為「上訴」之用。
  仍然由機械人擲骰,這一局,由我做莊。
  我一面伸手取牌,一面對狂蟹說道:「百博要當莊,本錢要相當,任何賭博,總是做莊家的占了便宜。」
  狂蟹冷冷一笑:「打麻將,做莊的只不過比其餘三家早一點擁有第十四張牌,所占的便宜,極其有限。」
  我道:「但在某些時候,做莊所占的便宜,卻可以高達百分之百!」
  狂蟹聽見我這樣說,仍然一臉大不信服的樣子。我也懶得理睬他,只是慢條斯理地把十四張牌一一掀開。
  這十四張牌,陣容如下——一二五萬,五六九筒,一對一索,一隻六索和九索,另外四張牌,分別是東、南、紅中和發財……
  這樣的一副牌,究竟要怎樣才能吃糊?
  答案太簡單了,只要把這副牌全部翻出來,便可以立刻吃糊!」
  是「天糊」嗎?
  當然!這是「天糊」。
  但這十四張牌不對勁啊!單是看那三張萬子牌,就已可以斷定,這是天糊中的詐糊!
  狂蟹一看我翻出這十四張牌,整個人登時為之呆住,但不到兩秒,陡地抓起麻將牌用力一拍,叫道:「原來如此,真是拍案叫絕!小弟甘拜下風!」
  ——誰先吃糊,誰便是贏家!
  吃詐糊也是吃糊,所以,我連一張牌也不必打出去,便已成為這一鋪牌的贏家!
  「兵不厭詐」,本來就是用兵之道。
  「詐糊」便是「詐」的一種技術,只要運用得宜,威力之大,又豈容低估?
  午間美豔麗的臉龐上,忽然孕育出一種安慰的微笑,她伸出美麗的手掌,對我說道:「果然不愧是驚奇俱樂部的始創人兼會長,難怪義父說過,唯一可以把我擊敗的也許就只有洛雲一人而已。」
  對於我用這種近乎無賴的手法贏了她,她絕對沒有還以鄙夷的眼神,相反地,她感到說不出的欣慰。
  原因在於她並非為了求勝而來!
  她擺下這一場麻將戰陣,目的是要——求敗!
  事情的真相,下文自有詳細交待。
  小高初為人父,得男又得女,婉婉為他生下了一對健康活潑可愛極了的龍鳳胎。
  但小高偏偏要倒轉來說,他道:「這是鳳龍胎,做姊姊的領先了十幾分鐘,做弟弟的緊盯著姊姊的美腿跟著出世!」
  他興奮到不得了,對於狂蟹截糊,一張牌之差令太太損失了四億美元之事,早已拋諸腦後,毫不介懷。
  婉婉也是一樣。
  她堅持打牌打到底,並不在乎金錢上的得失,只是充分發揮「體育精神」。
  在觀戰的嘉賓廳裡,我果然很快就找到了一個人,那是溫守邦。
  我早就猜到,這張「神乎其技」的麻將桌,很可能會是溫氏集團旗下科技發展公司的精心傑作!
  溫守邦對我說:「這種麻將桌,具有不可思議的奇特功能,全球只有這一張,研製費用比當年的『萬能傳真機』還要昂貴,恐怕在五百年之內,都沒法子可以大量地廉價生產!」
  我冷冷一笑:「我知道你有十輩子都花不掉的財富,但你花費大量人力物力,製造出這樣的一副麻將桌,對人類社會有什麼樣的貢獻?」
  溫守邦漲紅了臉,道:「但無論如何,這是人類有史以來最精密最超級的一種科技,有所謂觸類旁通,要是把這些技術,引進到其他工業之上繼續發展,將會有怎樣的偉大成就,只怕無法估計!」
  給他這麼一反駁,我不禁暫時為之語塞,無論如何,他總是個大財閥,而當一個人氣大財粗的時候,說什麼話出來,都總是大大有一番道理的。
  就在這時候,一個梳起粗大辮子,笑起來眉毛彎彎眼睛也彎彎的女郎,跳蹦蹦地走了過來。
  不必看她的容貌,單憑她這種跳蹦蹦的「動感」,我已知道自己的寶貝表妹波波亮相了。
  她走到我面前,大大方方地作了一個公開式的鬼臉,嫣然笑道:「吃詐糊居然吃得如此明目張膽洋洋自得,我這個好表哥的面皮,大概比恐龍哥斯拉的腳板底還要厚上一兩公尺!」
  我悶哼一聲:「虧你還敢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狂蟹的為人,行事巔三倒四,你老是跟著他一齊胡混度日,也不怕父母擔心。」
  波波「哈」的笑了出來:「表哥說得好,我以後不再跟著狂蟹,改為跟你一齊……正經度日,好嗎?」
  我立刻敬謝不敏,道:「你要闖禍,到別的地方去,切勿在我方圓三十公里之內出現!」
  牌局散了,游大海和雷鄂山也早已在門外恭候。
  狂蟹把游大海拉過一旁,道:「游長官,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到警局作證,雷太太的確是清白的!」
  雷鄂山聽了,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故事已接近尾聲。
  但這故事並未完結。
  兩天后,九叔再度駕臨雲霧軒,我再度把這位老人家邀請到書房之內,並且在第一時間為他送上整瓶白蘭地。
  九叔喝了差不多半瓶酒,才說出第一句話:「你終於贏了!」
  我歎了口氣:「難道你不認為,我是勝之不武的嗎?」
  九叔搖搖頭,道:「在賭桌上,永遠只有勝負之分,就算在賭的過程中,採用一些並不光明正大的手段,只要過得了海,便是神仙!」
  我道:「難道就算是出老千,也是無可厚非之舉?」
  可徒九道:「千術可以害人,也同樣可以救人。正如武功之道,也有『以殺止殺』的真理存在著一樣。」
  其實,九叔的意思,我是不難明白的。
  我沉吟半晌,忍不住道:「午間美是怎樣作弊的?」
  司徒九又仰首喝了一大口酒,酒香在書房中四溢,他笑了笑:「你看出來了?」
  我搖搖頭,道:「我並沒有『看』出來,只是強烈地感覺得到,她是另有法寶,可以在那樣的情況之下,把牌局操控自如的。」
  司徒九道:「要是你知道那一張麻將桌的來龍去脈,就比較容易理解個中真相了。」
  我皺了皺眉,忽然失聲道:「那一張麻將桌,並不單只是溫氏企業集團旗下科技公司的出品?」
  司徒九緩緩地點著頭,道:「總算給你猜中了。除了溫守邦之外,我的乾女兒也是這張麻將桌的投資生產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在這張麻將桌之中,有什麼不為外人所知的秘密?」
  司徒九慢慢地說道:「關鍵在於每一次重新製造麻將的時候,不同的牌,都會在『再造』的時候,加入一些絕不相同的氣味。」
  我不禁為之呆住。
  司徒九接道:「換而言之,一萬有一萬的氣味,九索有九索的氣味,每一張牌的氣味都是獨特的,絕不相同。」
  我又再呆了很久,才道:「你是說,有人能夠借著這些氣味,清楚地辨認出每一張牌?」
  可徒九道:「不錯!而且這些氣味,在經過特殊配方處理之後,會產生『直線散發』的效果,只要對準它直線地嗅一嗅,就不會跟其他麻將牌的氣味混和在一起,產生混淆!」
  我又不禁再一次呆住。(如此科技,真是聞所未聞。)
  一直以來,在人類的感覺器官中,只以為在視覺方面才可以精細地分辨物事,想不到連嗅覺也可以在科技配合之下,達到令人難以想像的神奇效果。
  可是,午間美是「人類」嗎?
  當我猛然地想及這一點的時候,不期然地全身為之一震。
  司徒九非但目光如炬,更是心細如發,自然一眼便看了出來。
  他長長地歎了口氣,道:「這正是她為什麼會在這副麻將桌上作出巨額金錢投資的主要原因。」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道:「除了她之外,地球上所有人類,都不可能用鼻子分辨出每一張牌的獨特氣味?」
  「不錯!」司徒九神情漸漸凝重起來,「她之所以能夠和這種科技配合,因為她擁有犬科動物的靈敏嗅覺!」
  「一如她的父親?」
  「正是!」
  「都是……狗?」
  「都是絕不尋常的狗!」
  「在中國的神話裡,最著名的一隻狗,是二郎神的哮天神犬……」
  「哮天神犬的古老傳說,中國人早已有之,但它到底是怎樣的生命體,卻沒有任何人能正確地解釋出來。」
  「午漢和午間美……莫非就是類似哮天神犬的生命體嗎?」我不禁為之駭然。
  司徒九沉吟良久,搖搖頭道:「請恕我沒法子可以給你一個明確的答案,在地球上,太多難以解釋的秘人秘事。」
  我不滿意這個答案。
  因為這根本不能算是一個答案。
  但不滿意又還能怎樣?在宇宙間,沒有答案的啞謎,超過億億兆兆之數,又有誰能一一查究到底?
  九叔把整瓶酒喝完,才道:「當年,我沒法子可以在麻將桌之上,擊敗午漢,所以,他走了。」
  我「喔」的一聲:「你的意思,是說假如當年你贏了午漢,他就會繼續留下來?」
  「也許是的,但也許不是。」司徒九沉聲說道:「但他早已肯定,我沒法子可以贏他,因為他早已掌握了必勝之道,所以,他的離去,是必然的結果。」
  我不禁疑惑重重,道:「要是他想繼續留下來,大可以故意相讓,把自己變成輸家!」
  司徒九道:「這個問題,我已思索過不下千萬遍,到後來,我得出了一個結論。」
  「什麼樣的結論?」
  「二郎神是哮天神犬的主人,午漢也同樣有一個主人,狗是對主人絕對忠心的,只要是主人訂下來的規矩,做狗的就一定會徹底遵從,絕不違背!」
  「主人?」我不禁為之呻吟起來。
  酒已喝完,九叔帶著幾分酒意告辭。我知道,就算再給他三幾瓶,他的頭腦仍能保持七成清醒。他告辭,並不是酒力不勝,而是不想再說下去。無論如何,午間美雖已盡了力,但最後還是給洛會長的「詐糊」擊敗。所以,她沒有像午漢一般,贏了之後便走。她繼續留在祖安身邊,雙雙回到洛杉礬,繼續他倆的奢華生活。祖安再也沒有找我,查探有關妻子的秘密。我敢肯定,祖安以後每天都會更珍惜正午十二點至兩點這一段寶貴的時間。
                 一全文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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