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丹尼爾·凱斯 > 比利戰爭 | 上頁 下頁 |
六三 |
|
§第二十一章 獨立紀念日 [1] 九天后,經過仔細檢閱比利的記錄和心理報告,馬丁法官下令將他從安全設備最嚴密的莫裡茲司法中心轉到中俄亥俄州精神醫院(coph)的開放病房。在那裡,他有簽名進出醫院與院區的權利。 在州政府公設辯護律師唐藍道(史凱瑞的好友)的建議下,馬丁法官指派灰發藍眼的柯絲薇醫師擔任比利的醫師。1977年時,她就是那位和心理學者譚如茜一起向法庭指出他受到多重人格分裂症折磨的第一位心理醫師。 「如今,過了將近九年的時間,」柯絲薇用她濃重的愛沙尼亞口音埋怨道,「我覺得自己是在逆境中打滾。我在coph的同事不斷嘲笑我的判斷。他們說我太脆弱、太愚蠢,才會被這麼個騙子騙了。比利回到coph的莫裡茲中心時,他的大名早就先傳到了,每個人都對他產生先入為主的觀念。每個人都以為他自己比我、或是比利本人都還要瞭解比利。從醫院最基層的員工一直到高級主管,個個都有他們自己對比利的看法。他們堅決認為他是一個罪犯、一個酒鬼、一個毒蟲,所以我就應該按照那個樣子去治療他。」 縱使有壓力,她還是每週探視比利兩次,但她實在很難面對工作人員那些從不停歇的敵意。 「我沒有太多的支持,」她說,「越來越多針對我和比利的攻擊。我總是必須向他們解釋我開了什麼藥給他,我為什麼開這些藥,接著又會有什麼情況產生。這個著名的治療小組裡沒有一個成員學歷比我高,但他們有林德納醫師做靠山。就是他們在反對我。我常說我會盡我所能做到最好,但那其實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比利。」 他們多半拒絕接受比利會轉換人格,也可能因為人格分裂而導致行為不一致的這個大前提。一個比利出去,另一個在醫院園地裡玩耍,回來醫院的又是另一個人。所以他們必須奪走他的權利藉以懲罰他。 他們就是一點兒也不相信多重人格分裂這檔子事。 當他們意見不合時,林德納醫師就會告訴她,她必須依照著小組的意思去做。 她記得有場公聽會上,她和郭戴維醫師、心理學者譚如茜及喬哈丁醫師一起作證比利患有多重人格分裂症。那時站在證人席上的比利不斷在變換人格,每個認識他的人都很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林德納醫師卻作證說,比利患的是「假性變態精神分裂症」。她說她從來沒聽過這個東西。她想這可能是種古老的診斷,他卻拿來運用在這裡。那只是他的看法,而如今他利用自己的權力鞏固了他的看法。 她正面臨一場持續性的戰爭,除了比利的事件之外,她也陷入了一場權力鬥爭的混戰。她這才知道事情不單單是為了比利那麼簡單。只要你診斷出多重人格分裂症,你就會有麻煩。 當比利知悉柯絲薇和之前的郭醫師及包醫師一樣遭到攻擊時,他變得非常低落,情況也惡化了。 同一段時期,假釋局局長蘇約翰認為,儘管被裁定因「精神異常而獲判無罪」,密裡根卻已違反了假釋條例,因為十年前他從利巴嫩監獄假釋出來後,他們曾在他的公寓裡找到一把槍。 對蘇約翰來說,比利在安全設施最嚴密的司法精神醫院裡所待的這八年,是不能算進服刑的刑期裡,因為假釋局一直「無法逮捕」他。 蘇約翰堅持他的決定,一旦密裡根病癒,法院解除控管之後,他就會逮捕他,並將他關進牢裡服剩下的十三年刑期;這是《公路休息站》一案對他做出的判刑,那時他的律師對這位廿歲當事人精神異常的事並不知情,才會為了向法官求情而叫他認罪。 雖然法令准許將非自願性滯留精神病院的時間一併計入最高判刑的刑期裡,蘇約翰還是堅持他的立場。 「我認為俄亥俄州准許將滯留精神病院的時間算進刑期裡的規定,是很糟糕的一條法令,」他說,「我打算用密裡根的案例,來挑戰並推翻這項規定。」 富蘭克林郡的公設辯護律師庫拉古不相信這是蘇約翰的真正理由。像比利這樣具有高知名度的案子,實在不適合拿來挑戰法規。 「我告訴你,這對我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他說,「我也這樣告訴蘇約翰了。他有他的立場,不過他們想用比利一案獨特的問題來要求解釋條例,這實在毫無道理。如果他們的目的是要釋法,應該還有一大堆別的、好的案例可以用。比利的案子不是一個拿來做為慣例的好案子,因為它太特別了,在其他案子上,它根本無法提供為一個明確的前例——這已經是底線了。」 事後他澄清他在這項議題上的看法。「還有一個更好的解釋,」他說,「我發現這個解釋更加合理。比利變得惡名昭彰,他變成蘇約翰和權威人士眼中的一個象徵,他象徵打垮這個制度的人,所以他們要報復他。比利也是一個可以拿來做政治運用的人。就像是攻擊伊拉克的總統海珊一樣。對政客來說,他是一個很明顯的目標,對媒體亦然。光憑這點就能輕易解釋,為什麼媒體和政府官員都喜歡藉由攻擊比利來獲利。這可以幫他們掙得選票,增加報量,引起人們的興趣。事實也一直如此。」 他兩掌相擊。「比利勢必得和很多強勢的敵人相抗爭。一個有心理問題又有多重人格的人,會遇上很多問題,其中一個就是會變得比較多疑。」他笑著說,「當然啦,如果他們真的就跟在後方,你也就不用疑神疑鬼了。而這些人擺明瞭就是跟在比利後方。」 在得知馬丁法官要將比利轉往開放病房接受柯絲薇醫師治療後,蘇約翰寄了一份新的州拘捕令給中俄亥俄州精神病醫院的主管。時間是1985年6月27日,其中部分內容為: 「我們在此授權並要求你逮捕、扣押,並將密裡根拘留在任一適當的機構中,等候假釋局的進一步行動,以上,為合法的拘捕令。」 「由於違反了假釋條例,」拘捕令上寫道,「該假釋犯將不得保釋。」 在醫院這邊,coph部門的主管賀泊艼以個案負責人及藝術治療師的身分與比利會晤。她在1985年7月1日記載,他很遵守病房規則,也逐漸增加他離開部門去慢跑、上食堂,或和其他人散步的時間。 於是馬丁法官授權讓他在有限的幾位責任人的陪同之下,離開院區範圍。這些責任人包括貝齊,她是俄亥俄大學一位年輕的研究生,比利在雅典的「試驗性外宿」期間曾與她碰過面,現在她固定會到哥倫布市拜訪比利。 另外還有社工葛洛莉。她說她和貝齊詳談過,她發現貝齊很成熟、很有誠意。貝齊才剛拿到心理學學位,打算找一份和兒童有關的工作,她希望可以做關於運動心理學的研究工作。 但是在1985年7月10日的進度報告中,葛洛莉卻寫道:「比利在遺失時間,他無法記得發生在他身上的事,健忘。他擔心自己的健忘情況,需要別人提醒他約會的事宜、排定的活動等等。」 柯絲薇醫師向郭戴維醫師諮詢有關他先前曾在雅典使用sodium amytal治療比利的結果。雖然醫界反對使用這種令人容易上癮的巴比妥酸,但郭醫師說amytal對比利造成的影響有異於對其他人的影響。這種鎮靜劑可以暫時性地融合所有人格。 她發現比利的病情在惡化,再加上郭醫師的保證和支持,她重新採用sodium amytal療法。 「那是我第二次嚇到目瞪口呆。」她說,「因為忽然之間,比利就完整地總合起來,完全換了一個人。當然,這種情況只在藥效發作時才有,大約六個小時,每天服三次。但比利不是每次都確實吃藥。我猜他在耍花樣。不過處方的確有效。」 她在1985年8月29日的進度報告中寫道:「自從他開始服用sodium amytal之後,他變得更加放鬆。不再有壓迫性的言詞、不再短暫喪失記憶。記憶力持續進步。病人聲稱他再也不會產生分離狀態了。(他說)『我這輩子一直都習慣分離出去,任由事情發生。但現在,我必須像這樣面對現實的生活。』」 早先他曾向她描述,混亂時期是一道閃光,好比受損的影片遺失了幾秒鐘的底片一樣,很難再黏接起來。「我就像是在開車一樣,速度飛快,」他扳著手指說道,「突然間靜悄悄地,什麼都停了下來,我人卻已經到幾千碼外。但我並沒有讓車子失控,我只是失去了意識的控制力,就像是快速的電影剪輯一樣。我只覺得被人猛地拉了一下。想像你在路上聽著一首歌,轉眼間歌就已經唱完了。」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