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丹尼爾·凱斯 > 比利戰爭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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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倫搖了搖頭。 蓋伯把鮑比轉身面朝門口。「你讓比利喘口氣吧!他哪兒也不會去。」他沖著亞倫意有所指地笑。「我們這三十五個a病房裡的社會變態可以照顧自己,」蓋伯說,「但廿二號病房的傢伙可辦不到哪!」 然後他倆都走了。亞倫坐在床上,試著把這對奇怪的搭擋搞清楚。他們似乎滿友善的,就像隔壁房的藝術家梅森一樣,他們很歡迎他的到來,也都接受他。a病房患者的智商顯然比廿二病房的人高出許多。但由於社會變態對人們來說很危險,是以保安措施也相對較多。 「我不是社會變態。」亞倫大聲地說。他很清楚這個名詞在法條上是指屢教不改、無法治療的罪犯。這個名詞常見於死刑案件裡檢控雙方的爭議,由於此類殺人犯沒有同情心、良知喪盡,亦無法從經驗或懲處中學到教訓,他們應該被處予死刑,以確保永遠不會再回到社會上。 郭醫師曾向比利解釋道,雖然他精神異常,但他和社會變態這類罪犯不同,他不但有良知,也對其他人有感情。 所以他根本就不屬這個地方。他或湯姆必須想辦法離開這裡。 亞倫躺回床上,踢掉了鞋子。也許盯著天花板可以讓他放輕鬆一點,讓腦子清醒點。但外面的噪音實在太吵了。說話的聲音、搬家具的聲音,還有拖著腳步走的聲音。談話在空氣中融合成低吼聲,就像是大賽後的休息室一樣。他敲打著床頭欄杆上的刺花。 鑰匙的聲音提醒他,戒護人員正朝這兒走來,他也停止了敲打的動作。隨著金屬碰撞的聲音越來越大,人潮的聲音也漸漸消失。但當鑰匙的聲音在他房門前消失時,亞倫知道戒護人員一定是把鑰匙緊握在手裡,所以他急忙在門開的同時坐起身來,好讓來者知道他處在戒備狀態。 他和亞倫差不多高,約莫六呎,有深色的眼睛。油油的黑髮垂在前額,整齊塞在寬鬆灰長褲裡的米白色上衣沒法藏住懸垂出來的肚腩。他的褲子和擦得發亮的皮鞋,看起來像個警察。他大約四十歲。 「比利,」他說道,「我的名字是盧山姆,你得叫我盧先生。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他們是怎麼說你的。在這裡,你可以過得輕鬆,也可以過得很不快樂。你只要依照我說的去做就行了。瞭解嗎?」 當盧山姆威脅的口吻加重,這聲音便觸碰到他一些醜惡、痛苦的過去。他試著不讓眼中充滿恐懼。 「我是這個單位的負責人,我有我的行事方法。你只要遵守我和戒護人員的遊戲規則,我就不會為難你。」說完他笑了,一個威脅的笑容。「你會痛恨我為難你的,對吧!」 這不是個問句。 盧山姆往門口走沒幾步又轉過身來,拍拍胸前的身分證明卡說:「別忘了這個名字。」 負責人離開之後,亞倫轉身望向鐵窗外灰濛濛的一片。一想到自己被這個社會變態的突擊隊員看管,他就覺得很鬱悶。他記得哈丁醫師的警告「暴力只會招致暴力」。可是在這裡,除了暴力之外,他還能拿什麼來保護自己呢? 隨便去招惹別人可能會讓自己身陷危境,但此刻,毫無疑問的是,該去睡個覺了。雷根可能會出來接收控制權,然後就像他從雅典心理健康中心轉走的前幾天郭戴維醫師給他的警告一樣,他會碰上比預期中還要多的麻煩。郭醫師教會他什麼是多重人格分裂,並向他解釋,將他隔離會令他陷入持續不斷的危險之中。但他們卻在和藹的胖醫生徹底將他融合,並教會他新的防衛機制前,就把他從雅典心理健康中心送走了。這感覺就像他打鼓打到一半,或是畫人像畫到一半時,將他的雙手切斷一樣。為什麼他們不讓他先把病治好,再把他關到這裡來?他會試著記住哈丁醫師與郭醫師告訴他的事情,只是他怕一切都太遲了。 「我痛恨混亂時期,阿瑟。」他大聲地在心中吶喊,「我的腦子快要爆了。我必須離開,阿瑟。你聽得到我說話嗎?我必須離開。我出來太久了,我覺得很糟。真的很糟。我再也待不下去了,你讓別人來聚光燈下吧!」 然後,上天垂憐,他腳下張開一個洞,他滑進逃生傘裡消遁無蹤。 [2] 只有在混亂時期,未融合的比利(有時又稱做『比利U』)才能意外得以進入聚光燈。 當著名的心理學者吳可妮在富蘭克林郡監獄首次叫醒他時,這是首次有人告訴他,在他1970年嘗試自殺之後,八年來其他人格一直讓他睡覺,而告訴他的這個人就是吳可妮博士。 他讓他知道自己的情況,同時向他解釋,他才是那個從媽媽肚裡生出來的真正比利。他是所有人格的核心。 他有一段時間難以相信。他覺得這個心理學者瘋了。首次蘇醒後,不管是在哈丁醫院或是接下來的雅典心理健康中心,他都常常獲准出現在聚光燈下接受治療。 但自從轉送到利瑪醫院之後,其他人又把他放到保護繭裡,不讓他碰上途經病房的那些危險人物。 比利U步出房門,張望四周陌生的環境。「每次我醒來就會遇上麻煩。每當我醒來,就會有人告訴我,我做了一些不好的事。」 他希望可以見到瑪麗。她寫信告訴他,她現在好多了,也離開了郭醫師的照顧。他但願她會到這個新地方探視他,讓他那些不好的感覺煙消雲散。 他聽到鑰匙的撞擊聲越來越接近。他轉身見到兩名戒護人員走進大廳,矮個子對高個子說:「他在那兒,卡爾。」 卡爾說:「你去把風。」 矮個子點點頭,便站在通往活動室的門口守著。卡爾向他走來,比利U看到棒球帽下的他留有一頭又長又卷的頭髮。他一隻手倚在牆上,人就站在比利身旁,沾汙的上衣傳出陣陣汗臭味。 天哪!求你別讓他傷害我,比利U心想著。 「密裡根,我來向你說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因缺了前齒使笑容歪向一旁。 「是什麼事?」他試著隱藏恐懼。 那笑容變成了怒視,聲音也赫然變得嚴肅。「關於你的健康。」 比利U向後退開。「什麼意思?」 卡爾從身後的口袋裡掏出一個鋸短的掃帚柄,壓住比利U的下巴,逼得他退到牆邊。「小傢伙,像你這種怪胎在這裡是活不久的,如果你想保持健康的身體,你就迫切需要陸卡爾的《牢獄壽險及意外險》保單。」他放下掃帚柄,在掌心中把玩。「你永遠不會知道在什麼時候,會有哪個看你不爽的病人走到你身後,拿把椅子砸爛你的腦袋,或是拿把刀割開你的喉嚨。你絕不會相信,這些怪胎為了一根棒棒糖會做出什麼樣的事。如果你按照規矩來,我擔保你不會有事。」 「怎麼做?」 「你是低級下流的強暴犯,你的命對別人來說不值半毛錢。我知道你靠賣畫賺了不少錢,所以我確信你會付錢的。星期五之前我要先拿到五十元。我可不是在和你開玩笑。」他在比利U的腳上吐了口水,才和高個子夥伴轉身離去。 一個人站在活動室裡,比利U滑到地上,兩腳虛弱地顫抖著。他想自殺,就像那時醫生向他說,他體內有人對那三個女人做了可怕的事一樣。但瑪麗曾告訴他:「你要活下去,比利。有一天你得為這個社會做出補償。你要接受治療,然後才能過一個全新的生活。」 郭醫師也告訴他:「參與他們的笨遊戲,比利,你要活下去。」他希望『老師』可以回來。 他但願瑪麗會來看他。 「我不是神經病。」他低語,「我沒有迷失自己。我還有鬥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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