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個比利(108)_丹尼爾·凱斯

一〇八

　　魯珀陪丹尼乘救護車回到醫院已是清晨兩點。丹尼表現得十分平靜，但一臉茫然，只想趕快睡覺。

　　第二天，治療小組通知將比利轉移到五號病房——男患者上鎖的病房。他不知道為什麼，也不記得服藥過量和魯珀陪他去醫院的事。幾位男看護走進病房，裡根立刻從床上跳起來，將玻璃杯摔到牆上，手裡握著碎玻璃片。「別過來！」他警告道。

　　諾瑪趕緊打電話請求支持。幾秒鐘後，擴音器裡傳出「綠色預警」的聲音。

　　考爾來到病房看到了這個緊張的一幕。裡根憤怒地大吼大叫：「我已經很久沒打斷別人的骨頭了，來呀！考爾，你第一個！」

　　「裡根，你要幹什麼？」

　　「你背叛了比利，這兒所有的人都背叛了他！」

　　「不是這樣的。你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快報》登載的文章引起的。」

　　「我不去五號病房。」

　　「裡根，你必須搬過去，我也沒辦法。我們現在需要考慮的是安全問題。」他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走開了。

　　3名警衛頂著床墊沖向裡根，將他推到牆上，另外3名抓住他的四肢，將他臉朝下按到床上。阿瑟制止了衝動的裡根。這時，看護們聽見丹尼大叫：「別強姦我！」

　　阿瑟聽見一位手持針筒的女護士說：「打一針他就安靜了。」

　　「不能打！」阿瑟大叫，但已經太遲了。他聽科尼利亞博士說過，鎮靜劑會對多重人格症患者產生不良影響，令他們的狀況更糟。他努力控制自己的心跳以減緩血液的流速，避免鎮靜劑流向腦部。後來，他感覺到被六雙手抬起來拖出房間，乘電梯到了二樓的五號病房。他看見病房裡有幾個人好奇地從窺視孔看著自己，還有人伸著舌頭、對著牆壁說話或者往地板上撒尿，屋裡充滿了嘔吐物和糞便的臭味。

　　他們將他扔進一個鋪著軟床墊的小屋，然後將門鎖上。聽見關門的聲音，裡根站起來想破門而出，但被阿瑟制止了；這時塞繆爾出現了，跪在地上哭道：「上帝啊！為什麼要拋棄我？」菲利普大聲詛咒著在地板上打滾；戴維出來承受痛苦，平躺在床墊上；克麗絲汀抽泣著；阿達拉娜的臉上淌滿了淚水；克裡斯朵夫坐起來玩弄鞋子；湯姆試圖將房門打開，但阿瑟命令他退下去；亞倫大喊著要求見他的律師；阿普裡爾一心想要報復，希望這個地方燃起大火；凱文在詛咒；史蒂夫則在一旁嘲笑他；利伊放聲大笑；鮑比幻想著自己能夠從窗口飛出去；傑森在生氣；馬克、瓦爾特、馬丁和提摩西在上了鎖的房間裡大聲怒吼；肖恩嘴裡發出嗡嗡嗡的聲音，阿瑟已經沒有能力控制那些「不受歡迎的人」了。

　　五號病房的幾位看護透過窺視孔看到比利使勁地撞著牆壁，在屋裡來回打轉，還用不同的口音一會大聲說著什麼，一會兒又大笑大哭，或者躺下去又站起來。他們認為比利是個瘋子。

　　第二天考爾來了，給比利打了一針鎮靜劑，好讓比利安靜下來。比利覺得自己的某些部分融合了，但又失去了一些東西。阿瑟和裡根像以前一樣躲到了一邊，未完全融合的比利看起來既空虛、害怕又迷茫。

　　「讓我回樓上的病房好嗎？考爾。」他乞求道。

　　「比利，上面的看護人員都很怕你。」

　　「我不會傷害任何人的。」

　　「裡根幾乎傷了人，他拿著碎玻璃要傷害那些警衛，甚至還揚言要打斷我的骨頭。如果再將你轉回開放病房，那些工作人員會因此罷工的。他們現在正要求把你送出去呢！」

　　「要送我去哪兒？」

　　「利瑪。」

　　這個名字嚇壞了比利。因為他在監獄裡聽人提起過這個地方，而且施韋卡特和朱迪曾想方設法阻止他們將他送到那裡去。

　　「考爾，別把我送到別的地方，他們說什麼我都會服從！」考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儘量想辦法吧。」

　　2

　　各種消息不斷從阿森斯心理健康中心洩露出去，報紙上的報道也從未間斷。4月7日《哥倫布市快報》稱：在假裝服藥過量後，比利被移送特別監護病房。

　　《快報》則將攻擊比利的矛頭轉向了阿森斯心理健康中心和考爾身上。考爾開始接到恐嚇電話和各種威脅。有人打電話對他大吼：「你怎麼能姑息強姦犯？我要殺了你！」自從接到恐嚇電話後，考爾每次上車前都要先小心地四處查看；睡覺時在床頭櫃上放了一把上了膛的左輪手槍。

　　在接下來的一周，《快報》刊登了斯廷奇雅諾議員抗議阿森斯心理健康中心，以及反對福斯特院長為比利另找醫院的建議：

　　斯廷奇雅諾議員質疑阿森斯心理健康中心幫助比利轉院

　　哥倫布市州議會民主黨議員斯廷奇雅諾，質疑阿森斯心理健康中心嘗試將比利轉到其他醫院的做法。鑒於媒體已做了大量報道，他相信阿森斯心理健康中心無法將24歲的強姦犯、搶劫犯威廉·米利根悄悄移轉出去。「坦率地說，如果報紙不曾披露，我相信他（比利）早就被移出本州或送到利瑪（州立醫院）了。」在週三舉行的記者會上，阿森斯心理健康中心院長福斯特說：「媒體歪曲了比利的治療情況以及他對報道做出的反應。」該院長指的是《快報》發表了比利在無人監護的情況下單獨外出的報道之後，媒體相繼刊登的大量報道。斯廷奇雅諾議員對院長的說法表示反對：「譴責媒體報道失實本身就是不負責任的行為！」斯廷奇雅諾議員和鮑爾議員要求俄亥俄州心理健康局邀請院外專家檢查比利的治療過程，科尼利亞博士應邀前往。她在報告中肯定了考爾的治療計劃，並指出比利精神狀況的惡化經常在多重人格症患者身上發生。

　　1979年4月28日《哥倫布市快報》報道：

　　精神病醫生贊成正在治療中的比利休假

　　威德納報道

　　俄亥俄州心理健康局邀請的精神病醫生……檢查了比利的治療過程。她建議繼續採取目前的治療方法。

　　……在週五提交給健康局的報告中，科尼利亞博士表示贊同對比利採取的康復措施，包括允許患者外出休假。她認為患者經過13個月的治療後已不具危險性，並建議繼續採取目前的治療方法。她認為患者在無人監護的情況下度假進展得非常順利，但公眾的反應對治療效果造成了負面影響。

　　1979年5月3日，《哥倫布市公民報》報道：

　　精神病醫生檢查了比利的病情，但其報告的客觀性令人懷疑

　　民主黨州議員斯廷奇雅諾對於精神病醫生報告的客觀性提出質疑……他在寫給健康局代理局長科邁爾的信中指出，科尼利亞博士並非就比利治療方案提出建議的恰當人選：「因為當初正是她建議將比利送往阿森斯市接受治療的。」斯廷奇雅諾還表示，徵詢科尼利亞博士的意見，就如同「邀請卡特夫人就卡特總統在白宮的作為發表評論一樣」。

　　5月11日，全國婦女聯盟哥倫布市分會給考爾寫了一封長達3頁的信，副本同時寄給了梅爾卡茲、斯廷奇雅諾、唐納修、卡森、科尼利亞博士，以及《哥倫布市快報》。信的內容如下：

　　考爾醫生：

　　根據媒體的報道，你對威廉·米利根採取的治療方法包括讓他在不受監護的情況下休假、駕駛汽車和寫作，以及為拍攝電影提供資助。這些做法一再表明，你完全漠視了附近社區婦女的安全。不論在何種情況下，這都是令人無法容忍的……

　　這封信多次抨擊考爾的治療計劃，不僅沒有教育比利認識暴力和強姦是違法的，反而對他「應當受到譴責」的行為表示了同情。信中還嚴正指出，在考爾的縱容下，威廉·米利根不但認為「對女性施暴是可以被接受的行為，而且這些行為也可以被合法地用來進行商業和色情宣傳……」

　　信中譴責考爾「缺乏醫德……公開宣稱犯下強姦罪的是一個女性人格……這是眾所周知的男權文化認同者慣常採用的伎倆。這套說辭是荒謬、老套、且不負責任的，無非是想逃脫罪責罷了。更令人髮指的是，居然讓這個強姦犯逍遙法外，而棄無辜的受害婦女于不顧。」

　　在科尼利亞博士的建議下，比利仍留在阿森斯醫院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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