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個比利(60)_丹尼爾·凱斯

六〇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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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倫在蘭開斯特市的一家花店找了份工作，起初一切都很順利。由於提摩西喜歡花，大部分工作都是他承擔，雖然阿達拉娜偶然也會出現幫他整理花束。亞倫說服花店老闆在花店的櫥窗裡掛了幾幅畫，如果賣出去，老闆可以提成。這個賺錢的辦法湯姆也知道。賣出幾幅畫後，湯姆比以前畫得更加努力，還從賺的錢裡拿出一部分購買顏料和工具。他畫了很多風景畫，賣得比亞倫的肖像畫和丹尼的靜物畫還要好。

　　6月的一個星期五晚上，老闆（一個中年男人）在花店關門後把提摩西叫到自己的辦公室。提摩西沒想到老闆竟然會猥褻他，受到這突如其來的驚嚇，立刻退回到自己的世界。這時丹尼出現了，發現這傢伙也想幹在農場裡發生過的那種事，於是尖叫著逃開了。

　　下一周的星期一，湯姆想知道賣出了幾幅畫，於是到花店去上班。可是，他趕到時花店已經關張，老闆不但沒有留下地址，而且帶走了所有的畫。

　　「狗娘養的！」湯姆在櫥窗外大聲咆哮，「我一定會找到你，混蛋傢伙！」他撿起一塊石頭打破了玻璃，以解心頭之恨。

　　「都怪他媽的資本主義制度！」裡根怒吼著。

　　「我看不出二者有什麼邏輯關係，」阿瑟說，「那傢伙一定是害怕別人發現他是同性戀。一個人的品德與經濟制度有什麼關係？」

　　「都是追求利益的結果，像湯姆那樣的年輕人，思想都被污染了！」

　　「嘿！我還不知道你是個共產主義者！」

　　「總有一天，」裡根說，「資本主義社會將全面崩潰。我知道你信奉資本主義，不過我得提醒你，阿瑟，一切權力都屬人民！」

　　「無論如何，」阿瑟不耐煩地說，「花店關張了，我們得去找份其他工作。」

　　亞倫在蘭開斯特東區的「老人之家」找到一份夜班工作。「老人之家」是一棟現代化的低層磚石建築，正門入口處是一個寬敞、鑲著玻璃的大廳，裡面有許多系著圍嘴、坐在輪椅上的老人。這裡的工作十分辛苦，但馬克卻毫無怨言，努力地擦洗地板、換尿布、倒馬桶。

　　阿瑟對醫學方面的工作最感興趣。如果他發現護理人員在偷懶、玩牌、看小說或打盹，就主動去照顧病人或者那些臨終者。他傾聽他們的怨言、清理環境，還做一些他認為醫護人員應當做的事。

　　一天晚上，阿瑟看見馬克在一間房間裡跪在地上擦地板，住在這個房間裡的老人已經離世。他不禁搖搖頭：「出賣勞力，就是你這輩子要幹的嗎？這是行屍走肉幹的苦力活！」馬克看看身上的破衣服，又看看阿瑟，聳聳肩說：「支配命運需要大智慧，執行計劃就讓笨人來吧。」

　　阿瑟揚起眉頭，發現馬克也蠻有學問。不過，這樣更糟，好好的人才竟然把精力浪費在毫無意義的工作上。阿瑟搖搖頭，逕自去查看他的患者了。他知道托瓦先生快不行了，於是走進老先生的房間，坐在床邊。這是他過去一周來每天晚上的例行工作。托瓦先生談起年輕時故國的情形，以及後來移民美國在俄亥俄州定居的往事。托瓦先生眨了眨他那昏花的雙眼，疲憊地說：「我年紀大了，喜歡嘮叨。」

　　「托瓦先生，您太客氣了，」阿瑟說，「我們應當從長者身上學習智慧和知識，您的知識是從書本上學不到的，所以應該親口傳授給年輕人。」

　　托瓦先生笑了笑：「你是個好孩子。」

　　「痛嗎？」

　　「沒什麼可抱怨的。我曾擁有美好的一生，現在已經準備好面對死亡了。」

　　阿瑟把手放在老人枯瘦的手上。「你會帶著榮譽和尊嚴死去。你若是我父親，我會為你感到驕傲。」

　　托瓦先生咳了幾聲，指了指空水瓶。

　　阿瑟拿著水瓶去打熱水，返回時，托瓦先生已經沒有呼吸了。阿瑟靜靜地站了一會兒，望著老人安詳的臉，為他掩上了眼睛。

　　「亞倫，」阿瑟低聲說，「叫護士過來，托瓦先生已經過世了。」

　　亞倫出現了，按下床頭上方的按鈕。

　　「沒錯，」阿瑟小聲說，「這是標準的操作程序。」

　　在那一瞬間，亞倫感到阿瑟嘶啞的聲音裡含著一股感傷的情緒。沒等他開口，阿瑟已經離去了。

　　「老人之家」的工作僅僅持續了3個星期。行政人員發現比利只有16歲，年紀太小不適合上夜班，因此把他辭退了。

　　秋季開學幾個星期後，卡爾莫要比利在星期六到農場幫忙割草。湯姆看見卡爾莫沿著兩塊長木板將黃色的新割草機開上卡車貨台。

　　「你讓我幹什麼？」湯姆問。

　　「別問這些蠢問題，幹活就是了。要想吃飯就得幹活。我割草之前，得有人把樹葉清理乾淨，這是你的活。」

　　湯姆看見卡爾莫已經把割草機固定在卡車上了。固定的方法是將離合器推入倒檔，再插入一根U形的插銷，以防止操作杆滑動。

　　「快把木板收好，準備上車。」

　　「他媽的！」湯姆暗自罵道，「你自己去收拾吧！」然後揚長而去。

　　丹尼站在那兒，不知道卡爾莫為什麼瞪著自己。

　　「還不快把木板推上車，混蛋！」

　　丹尼用力去搬那兩塊木板，但是，對一個14歲的男孩來說，板子實在是太重了。

　　「沒見過這麼笨的！」卡爾莫把他推到一邊，自己將長木板推上卡車，「在我揍你之前，快給我爬上車坐好！」

　　丹尼趕緊坐上車，兩眼直視著前方。他聽到卡爾莫打開啤酒罐的聲音，立刻感到一種徹骨的涼意。到了農場，丹尼馬上把地上的樹葉耙乾淨，整個人如釋重負。

　　卡爾莫在離丹尼很近的地方開著割草機，令他提心吊膽，因為他之前曾被卡車嚇到過，因此這台黃色的新割草機讓他感到恐懼。不久，開始有人出現，先是戴維，後來是肖恩，不斷變換，直到活幹完為止。最後，他聽到卡爾莫大吼道：「把卡車上的木板拖下來！」

　　丹尼跌跌撞撞地走過去，對那輛割草機仍然心有餘悸。他強撐著從卡車上拖下那兩塊厚重的木板，卡爾莫隨後將割草機倒回卡車上停穩。過了一會兒，丹尼聽見卡爾莫又打開了一罐啤酒，沒幾口就喝光了。

　　目睹了這一切的湯姆再次出現，他知道丹尼已經被這個機器嚇得半死，決定摧毀這個怪物。趁卡爾莫轉身走開之際，湯姆迅速地爬上卡車。他先拔掉了起固定作用的U形插銷，然後將離合器推到空檔。卡爾莫繞了一圈往回走時，湯姆立刻跳下車，順勢將插銷扔進草叢，然後在前座坐好。他目視著前方，靜候著好戲登場。他知道，只要卡爾莫像往常一樣突然啟動卡車，割草機必定報銷。

　　卡爾莫行駛的速度很慢，一路上暢行無阻開進了不萊梅市，什麼也沒發生。湯姆盤算，到了「磨坊」應該會有動靜。但是，卡爾莫卻無比順利地駛向了蘭開斯特市。湯姆心想：到了第一個紅綠燈路口，等著瞧吧！

　　到了蘭開斯特市，事情終於發生了。紅燈變成綠燈，卡爾莫剛要發動卡車，突然傳來了輪胎刺耳的摩擦聲。湯姆知道割草機就要完蛋了。他想控制自己的表情，但做不到，只好將臉轉向車窗。這樣，那傢伙就看不見他臉上得意的表情了。湯姆再次向後望時，割草機已經摔落在馬路中央。卡爾莫從後視鏡裡看到這一切，驚訝地張大了嘴，趕緊刹住車跳下去，一路撿起散落的零件。

　　湯姆終於放聲大笑了，「他媽的！那機器再也傷不了丹尼和戴維了！」他一箭雙雕，不但毀了機器，還懲罰了卡爾莫。

　　比利的成績大多是C、D、F，在整個求學過程中只得過一次A，那是十年級生物學第三學期期中考試的成績。阿瑟對生物學感興趣，上課專心聽講、認真完成作業，所以才得到了這個A。

　　阿瑟知道同學會笑話自己的口音，因此要亞倫代他回答問題。他突然改變的態度和機敏的反應令老師大吃一驚。雖然阿瑟並沒有對生物學失去興趣，但是為了應付家裡越來越糟糕的情況，必須不斷地換人。

　　阿瑟在生物課上不再那麼積極，接下來的兩次考試，他都沒有及格。他覺得很對不起生物老師，因此決定自己找時間進修。一個學期下來，他的總成績是D。

　　由於越來越頻繁地換人出現去應付各種狀況，阿瑟忙得不可開交。他將這段精神極為不穩定的時期稱為「混亂時期」。有一次，學校遇到了炸彈威脅，全體師生不得不撤離。儘管沒有人能夠拿出證據，但所有人都懷疑這是比利幹的。湯姆否認他製造過炸彈，因為那並不是真的炸彈。他並沒有說謊，但如果瓶裡裝的是硝酸而不是水，那就真的是炸彈了。湯姆沒有說謊，他也從不說謊。雖然他曾教另外一個男孩如何製作炸藥，甚至還畫了圖表，但他自己從未做過，他沒那麼傻。

　　看到校長激動、鬱悶的表情，湯姆很興奮。看起來校長不得不去應付一大堆難題了。

　　這位校長最終解決了其中的一個難題。他把比利開除了。

　　因此，在比利17歲生日過後的第五周，也就是哥哥吉姆進入空軍服役的前一個星期，湯姆和亞倫加入了海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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