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拉瑪相會 31.終極速度(2)

31.終極速度(2)

　　如果把它當成降落傘，這東西當然不夠格，它只能讓他的降落時速減少個幾公里。但關鍵並不在於減速。它更重要的任務是讓他的身體保持垂直，可以像箭頭一樣直插水中。

　　吉米覺得自己的身體並沒有移動，而是下方的海水咆哮著向他撲來。跳出去之後，他反倒不害怕了，卻對船長事先瞞著他有點憤慨。難道船長真的以為讓他考慮太久，他就不敢跳下去了？

　　最後一瞬間，吉米鬆手放開襯衫。他深吸一口氣，雙手捂住嘴巴和鼻子。按照船長的指示，他繃直身體，併攏雙腳。他將像一杆長矛一樣，幹淨利落地插進海裡……

　　「和在地球上踏著跳板跳水一樣。」船長是這麼說的，「只要入水姿態不出錯就沒問題。」

　　「如果錯了呢？」當時他問。

　　「那你就得爬上懸崖，重跳一次。」

　　有個東西狠狠拍了他的腳掌一下，但並不太疼。仿佛有幾百萬雙小手揪扯著他的身體，耳朵裡一陣轟鳴，壓力也越來越大。吉米緊緊閉著眼睛，但仍覺得眼前越來越黑。他知道，自己正在射向柱面海深處。

　　他使出全身力氣，掙扎著游向上方黯淡的天光。他睜了一下眼，立刻感到有毒的海水像酸液一樣刺激著眼睛，趕緊重新閉上。他似乎掙扎了很久，像做噩夢一樣，好幾次甚至覺得自己迷失了方向，不但沒有向上，反而朝海底遊去。可每次鼓起勇氣睜眼一瞥，都發現光線比上次更明亮了些。

　　冒出水面時，吉米仍舊緊閉著眼睛。他狠狠吸了一大口寶貴的空氣，仰躺在水面上，環顧四周。

　　「決心」號正全速向他駛來。轉眼間，許多隻手急切地伸出來抓住他，拉他上船。

　　「喝了水沒有？」船長焦急地問。

　　「應該沒有。」

　　「不管有沒有，先用這個東西漱漱口。很好。現在感覺如何？」

　　「說不清楚，一分鐘以後再說。噢……謝謝大家。」差不多過了一分鐘，吉米終於確定了自己的感受。

　　「我想嘔吐。」他可憐兮兮地說。

　　救他起來的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會呢？這裡的海面又寧靜又平坦啊！」巴恩斯中士抗議道，她認為吉米覺得不舒服是對她操船技術的譴責。

　　「我可不會用『平坦』這個字眼來形容它。」船長說，揮手指指環繞天空的海水，「用不著難為情，你可能還是喝進了幾口水，吐出來就好了。」

　　但吉米怎麼也吐不出來。這副模樣可不怎麼像英雄。就在這時，身後的天空上光芒一閃。所有目光都轉向南極，吉米也立刻忘了自己的不適。大小角開始了又一場焰火表演。

　　一道道長達一公里的火焰從中央尖錐頂端游向小尖錐。之後，大小尖錐再一次氣勢磅礴地旋轉起來，仿佛隱身的舞者正用彩帶繞著帶電的五月柱飛旋。尖錐的轉速越來越快，直到化為一個閃閃發光的巨大錐體。

　　自從來到拉瑪，這是他們見過的最震撼人心的景象，遠處的雷聲更增加了這一幕的威力。持續大約五分鐘後，表演卻突然停止，仿佛有人關掉了開關似的。

　　「我真想知道拉瑪委員會對這件事的看法。」諾頓低聲道，並沒特意對誰說話，「這兒有誰要發表意見？」

　　大家還來不及回答，指揮中心傳來了急切的呼叫：「『決心』號！你們沒事吧？你們感覺到了嗎？」

　　「感覺到什麼？」

　　「我們認為應該是一次地震，就在焰火停止的時候。」

　　「那邊有損失嗎？」

　　「應該沒有。地震的強度不是很大，只不過嚇了我們一跳。」

　　「我們在海上，一點感覺都沒有。」

　　「對呀，我真傻。不要緊，現在似乎已經平靜下來了……看下次吧。」

　　「是啊，看下次吧。」諾頓回答。拉瑪越來越神秘了。他們發現的東西越多，能理解的就越少。

　　舵輪那邊突然喊了一聲：

　　「船長，你看天上！」

　　諾頓抬起頭，目光沿著海面的弧線掃過。他什麼也沒看見，直到目光快到穹頂。接著，他呆呆地望著圓柱世界的那一半。

　　「天哪！」他悄聲說，意識到所謂「下次」幾乎已經近在眼前了。

　　在柱面海無盡的弧線深處，一道海潮正向他們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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