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瑟·克拉克 > 童年的終結 | 上頁 下頁


  整個綁架過程部署得天衣無縫,斯妥格恩現在可能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要找到他實在是希望渺茫。瑞伯格決定馬上做一件事情——和卡瑞林取得直接聯繫。表面上他時常嘲笑外星人,實際上他心中懷著太多的敬畏之情。一想到要和卡瑞林打交道,就有些惶恐,但別無他法。

  聯絡中心佔據了聯合國大廈的整個頂層。一長溜的傳真機依次排到很遠的地方,有的靜悄悄的,有的忙碌著發出輕微的聲響。正是通過這些機器,各種各樣的統計數據——生產值、人口調查反饋表以及世界上的所有經濟帳目都傳到了這裡。在卡瑞林的飛船上也應該有這樣一個房間。真不知道,在地球上來來回回地收集資料並把它們傳送給那些外星人的是一種什麼樣的東西。想到這兒,瑞伯格覺得涼氣順著脊柱颼颼地往上躥。

  現在他對這些傳真機和外星人如何收集數據不感興趣,而是徑直走進了以往只有斯妥格恩才能進去的那個房間。聯絡中心主任照他的吩咐,已經把門打開,等在那裡了。

  「只有一台普通的電傳打字電報機,用的是打字的標準鍵盤。」主任告訴他,「還有一台傳真機,可以傳圖片或表格,不過你說過這個你不需要。」

  瑞伯格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好,謝謝你。我只在這裡待一會兒,到時候你來把門鎖上,然後把所有的鑰匙都給我。」

  等到主任走了,他才坐到電報機前。自從卡瑞林和斯妥格恩開始每週一次的會談後,這機器就沒怎麼用了,變成了應急通訊線路,估計收到答覆的速度會快些。

  猶豫片刻後,他開始在鍵盤上笨手笨腳地敲擊早已想好的信息,電報機發出一陣微弱的響聲,那些字在逐漸變暗的屏幕上閃爍了幾秒鐘,消失了。他靠在椅背上,等著回復。

  不到一分鐘,電報機響了起來。看來卡瑞林確實不用睡覺,他又一次這樣想。

  傳來的信息很簡短,也毫無用處:「沒有消息。你全權負責。卡。」

  瑞伯格對這樣的答覆一點也不滿意。一下子要承擔起這麼大的責任,他為此深感煩惱。

  三天過去了,斯妥格恩一直留神觀察著那幾個看守。喬還算得上是個人物,另兩個則完全是混混兒,成天想的就是如何少做事也能混飯吃,對自由團的抱負完全不瞭解。

  比起他們,喬考慮問題要深入一些,但有時也同樣幼稚得像個小孩。玩撲克之餘,他們激烈辯論過一些政治問題,很快斯妥格恩發現喬從來沒有認真考慮過他的事業,想法不僅情緒化,還非常保守,似乎還生活在為祖國獨立而戰的歲月裡。在這個新的有序社會中,比起其他那些沒有用武之地的人來,他還算混得好。等到他這種類型的人消失了,世界會更安全,但也會因此少了很多樂趣。

  斯妥格恩極力說服他們,卡瑞林肯定找不到自己了,但他們不完全相信。他們把自己關在這裡,目的就是想引卡瑞林露面,既然他沒有來,他們自然會採取下一步行動。

  四天后,喬說有人來看他,他一點也不吃驚,那三個人卻緊張異常,看來他們的頭兒親自來見他了。

  喬友好地招手要他進去。圍著那張搖搖晃晃的桌子,一群人早等在那兒了。喬醒目地別著一枝從沒見過的大型左輪手槍手槍,樣子有點滑稽,另外兩個人不在。看著喬緊張的神情,便知道這些人的職位比他高得多。眼前的情形不禁讓人想起俄國起義的第一天列寧和手下在一起的那幅油畫。這六個人的舉手投足都向人展示著他們良好的教育、鐵一般的意志和冷酷的神情,他們才是真正的幕後人物。

  斯妥格恩馬虎地點了點頭,朝桌邊惟一空著的那把椅子走去,竭力保持著冷靜。

  桌子對面坐著的那個人年齡偏大,結實的身體前傾著,一雙敏銳的灰色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

  斯妥格恩被看得很不自在,忍不住首先發問了: 「你們是來談條件的吧?要多少贖金?」

  身後有人在速寫本上記錄著自己的話,完全一副談生意的樣子。

  那頭兒答話了,聲音圓潤,帶著威爾士口音: 「你可以那樣說,秘書長先生,只是我們要消息,不要錢。」

  是這樣,斯妥格恩感到自己就像個戰俘,正在接受審訊。

  「我們為什麼這樣做,你很清楚,叫它抵抗運動也罷,隨你便。地球遲早要為獨立而戰,而且只能採用破壞財產、拒絕服從命令等間接手段。我們之所以綁架你,是想向卡瑞林表明我們是認真的,是有組織的,更主要的還因為只有你才能告訴我們外星人的消息。斯妥格恩先生,你是個明白事理的人,和我們合作,我們會放了你。」

  「你們能不能說得更具體點?」他謹慎地問。

  那雙深邃的眼睛似乎能夠一直望到他心裡去,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眼睛。

  「你知道那些外星人究竟是什麼人或什麼東西嗎?」

  他聽了,差點笑了起來。

  「請相信我,我和你們樣,也想弄個明白。」

  「那你願意回答我們的問題?」

  「我沒這樣說。可能會吧。」

  喬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你同卡瑞林見面的情形,我們只知道個大概,你能不能說得更詳細些,不要漏掉任何重要線索。」

  這個問題沒什麼妨礙,以前已經回答過好多次了,重要的是借此可以向這些人表明自己的合作態度,他們思維敏銳,或許還能有什麼新發現,如果這樣,就太好了,反正卡瑞林也不會因此受到任何傷害。

  斯妥格恩從口袋裡摸出一枝筆和一個舊信封,一邊飛快地畫著,一邊說:「那個小飛船,沒有任何明顯的推進設備,它定期把我接到卡瑞林飛船裡去。這些你們都知道,天文望遠鏡還能拍攝到它進入卡瑞林飛船的情景。然後飛船的門開了,我走進一個小房間,裡面擺著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個大屏幕,就這個樣子。」

  他把草圖推了過去,那人根本不看,仍然盯著自己的臉,那雙眼睛似乎發生了什麼變化,整個房間裡一片死寂,身後的喬倒吸了一口氣。

  他不解地看著對方,有些惱怒,慢慢就明白過來了。他把信封揉成團,扔到地上,跺了幾腳。

  總算明白了,雙目失明!

  瑞伯格沒有再同卡瑞林聯繫。各部門工作、發送統計數據、收集輿論報道等等都在有條不紊地自動進行著。巴黎,律師們正在商討未來的全球憲法,暫時也不關自己的事,半個月後,卡瑞林才會要憲法草案,就算到時沒有完成,卡瑞林自有他的辦法。

  斯妥格恩依然沒有一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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