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瑟·克拉克 > 拉瑪飛船揭秘 | 上頁 下頁
九四


  好久以來,尼柯爾獨自一人觀看錄像的時候常常想,身為母親,能眼巴巴看著自己的孩子受罪,而不去問問自己可以做點什麼,讓孩子的日子好過一點嗎?當父母就是一種冒險,不知道兒女的將來到底如何,尼柯爾心裡想著,看著艾莉半夜悄悄痛哭,她心痛啊,只好趕緊朝前倒片子。你惟一能夠肯定的事,是你從來不敢對自己說,你已經盡到責任了。

  她總是把理查德放在最後看。雖然從未擺脫再也不能撫摸自己心愛的人的預感,但她決不讓那種感覺干擾她每天跟他同享新伊甸園地下室生恬的喜悅。儘管常常看不清他的唇形,她還是最喜歡他同阿切的談話。他們的討論讓她想起了過去,她剛剛從新伊甸園越獄,理查德和她天南海北地談啊,聊啊。看理查德的錄像總讓她感到振奮,也更能應付自己的孤獨。

  理查德和凱蒂的團聚讓她大吃一驚。她最近沒有詳細看凱蒂的生活情況,當然不知道女兒和弗蘭茲成功地設計了一場短暫的會面。因為攝影圖像包含了光譜的紅外線和可見光,尼柯爾對當時發生的情況,比當事人看得還清楚。事實上,尼柯爾為凱蒂的行為深深地感動了,更叫她感動的是,凱蒂突然向父親承認(尼柯爾用特慢速度把這一段放了好幾遍,以便看清凱蒂的口形)她吸毒。解決問題的第一步,尼柯爾記得在什麼地方讀到過,是向自己所愛的人承認自己存在這樣的問題。

  尼柯爾上了幾乎空無一人的交通車,返回翡翠城中的人類飛地。她眼裡噙著淚水,但這是幸福的眼淚。儘管她周圍這個奇異的世界正在變得一片混亂,尼柯爾第一次為凱蒂感到樂觀。

  尼柯爾在街尾下車的時候,帕特裡克和雙胞胎正在屋子外面。她越走越近,看到帕特裡克正在為兩個孩子調解爭端。

  「他總騙人,」開普勒說。「我跟他說,再不跟他玩了,他就打我。」

  「他撒謊,」伽利略回答說。「我打他,是他對我做怪相……開普勒輸不起。要是贏不了,他認為不玩就得了。」

  帕特裡克把兩個孩子分開,讓他們各自坐在一個屋角,以示懲罰。然後轉過身來迎接母親,並擁抱親吻了她。

  「我有大好消息,」尼柯爾笑著對兒子說。「理查德今天來了個不速之客——凱蒂!」

  當然,帕特裡克希望知道姐姐和理查德會面的所有詳細情況。尼柯爾把她看到的情況迅速而簡單地總結了一下,承認凱蒂坦白自己吸毒給了她很大鼓勵。

  「別對她的行為期望太高,」帕特裡克勸他媽媽說。「我瞭解的那個凱蒂情願死,也離不開她的寶貝白粉。」

  帕特裡克轉過身去,正要告訴雙胞胎他們可以繼續玩了,突然兩隻火箭劃過天空,剛好在圓形天幕下爆炸,形成兩個大火球。幾秒鐘之後,全城陷入一片黑暗。

  「快,孩子們。」帕特裡克說。「咱們該進去了。」

  「那是今天的第三次了,」他們跟在開普勒和伽利略後面,進了屋子,帕特裡克對尼柯爾說。

  「但藍醫生說,只要直升飛機一升到森林樹冠上20米以內的地方,全城燈光就會熄滅。無論在什麼情況下,八爪蜘蛛都不會冒這個險,暴露翡翠城的位置。」

  「你認為理查德叔叔和阿切有機會見到中村嗎?」帕特裡克問道。

  「我懷疑,」尼柯爾回答說。「如果說要見他們,早就見了。」

  埃波妮娜和奈跟尼柯爾打招呼並同她擁抱,三個女人談了談燈火管制的事。埃波妮娜抱著小馬利烏斯,小傢伙是個胖乎乎、樂呵呵的娃娃,老愛流口水。她拿手巾把他的臉擦乾淨,這樣尼柯爾才好吻他。

  「啊哈,」她聽到麥克斯在背後說,「『皺眉頭女王』這會兒在吻『流口水王子』呀。」尼柯爾轉過身,擁抱了麥克斯一下。「這個『皺眉頭女王』有什麼不對勁嗎?」她輕輕地說。

  麥克斯遞給她一杯清亮的液體。「給,尼柯爾,我想讓你喝這個。這不是墨西哥龍舌蘭酒,但這是八爪蜘蛛根據我的描述,能夠製造出來的最好替代品……我們都希望你還不等喝完,就能找回以前的幽默感。」

  「得了,麥克斯,」埃波妮娜說。「別讓尼柯爾覺得跟我們都有關……這到底是你的主意啊。帕特裡克、奈和我所做的惟一事情,是同意你的看法,她最近是太嚴肅了點。」

  「來呀,我的女士,」麥克斯對尼柯爾說,一邊舉起杯子跟她碰杯,「我想祝……」

  尼柯爾入獄前,從沒見過麥克斯喝醉酒。他一再要她喝,她只好喝了一小口。她只覺得嗓子眼裡,食道裡火辣辣的,眼淚都出來了。飲料裡含了大量酒精。

  「今天吃晚飯以前,」麥克斯這才說,一邊像演戲一樣張開雙臂,「咱們要講講農場的笑話……這會叫咱們開開心,輕鬆輕鬆,咱們需要這樣啊。你,尼柯爾·德雅爾丹·沃克菲爾,如果說不是選出來的,就算榜樣領袖吧,應該帶頭哇。」

  尼柯爾勉強笑了笑。「但我不知道什麼農場笑話呀,」她極不樂意地說。

  埃波妮娜看見尼柯爾沒有為麥克斯的行為生氣,才松了一口氣。「沒關係,尼柯爾,」埃波妮娜說,「咱們誰也不會……麥克斯的農場笑話多著哩,可以替咱們大家講。」

  「從前,」過了幾分鐘,麥克斯就開了腔,「有一個俄克拉荷馬州來的農夫。他有一個胖婆娘,名叫『口哨兒』。她叫這個名字呀。是因為她做愛最興奮的時候,會閉上眼睛,噘起小嘴,然後吹出一聲長長的口哨。」

  麥克斯打了一個嗝,雙胞胎咯咯地傻笑了。尼柯爾擔心孩子們聽麥克斯這樣的故事是否恰當,但是,奈就坐在孩子們背後,跟他們一起哈哈大笑。放鬆點,尼柯爾告訴自己說,你真的成了皺眉頭女王啦。

  「後來有一天晚上,」麥克斯又講,「這個農夫和口哨兒鬧得很厲害——孩子們,對你們來說,就是打架——她早早地上了床,而且滿肚子還在冒火。農夫一個人坐在桌子跟前,喝著墨西哥龍舌蘭酒。夜深了,他開始難過起來,覺得自己是這麼一個無恥的混蛋,就大聲說些陪不是的話。

  「與此同時,小口哨兒滿肚子氣,因為農夫叫她難堪了。她知道等老公喝完酒,就要進房來瘋狂跟她做愛以賠不是。這邊農夫把瓶子喝了個底朝天,那邊口哨兒悄悄溜出屋子,跑到豬圈裡抱回來一個最小的母豬。

  「到了後半夜,醉醺醺的農夫才跌跌撞撞摸黑進了房,嘴裡哼哼著可心的小調,口哨兒在屋角躲著,小母豬在床上。農夫脫了衣服,溜進被窩。他一把抓住母豬耳朵,吻她的豬嘴巴。母豬尖叫起來,農夫往後一退。『口哨兒,親愛的,』他說,『今天晚上你忘了刷牙哪?』

  「他老婆在牆角撲哧撲哧地笑了起來,抓起一把笤帚就往農夫頭上砸……」

  大家哈哈大笑,麥克斯給自己編的笑話逗樂了,笑得坐不穩。尼柯爾朝四周一看,麥克斯做得對,她想。我們需要這個,我們近來擔心的事太多了。

  「……我弟弟克萊德肚子裡的農場故事,」麥克斯還在說,「比我認識的任何人都多。他靠這些故事去追文諾拉,要不就是他這麼說的。克萊德總跟我說『笑哈哈的女人總喜歡把一隻手放在緊身內褲上』……我們跟朋友們去打野鴨子,一隻也沒打著。克萊德就開始講故事了,我們那個樂呀,那個喝呀……有好一陣子,完全忘了幹嘛早上五點鐘就爬起來趕路,又坐在那兒喝西北風……」

  麥克斯住了口,屋子裡沉寂了一會兒。「他媽的,」他掙了停說,「我這會兒連阿肯色州朝哪邊走都不知道了,也不知道離這兒有多少億萬公里……」麥克斯頭直搖。「有時候我做夢,簡直還像那麼回事呢。我認為夢就是現實,我相信回到了阿肯色。等醒過來,就空落落的。有好一會兒,我還認為咱們在翡翠城的生活才是在做夢哩。」

  「我也有這種感覺,」奈說。「有兩個晚上,我夢到回了老家,一大早就起來打坐。我正在背經書哩,帕特裡克把我給弄醒了。他說我在說夢話。但好一陣我都沒搞清楚他是誰……太可怕了。」

  「行了,」麥克斯沉默了好久才說話。他轉身對尼柯爾說:「我想我們準備聽聽今天的消息了。今天有什麼消息呢?」

  「今天的錄像非常特別,」尼柯爾笑眯眯地回答說,「開頭幾分鐘,我以為自己走錯了數據庫……一幅幅的畫面不是一頭豬,就是一隻雞,要不就是一個醉醺醺的俄克拉荷馬農場小子,千方百計在追一個漂亮的小姑娘……錄像最後的一些畫面裡,那個農場小子想喝墨西哥龍舌蘭酒,同時想吃炸雞,那炸雞看起來一定挺好吃,你們還有誰餓了?」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