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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第三部 翡翠城 第三章

  尼柯爾刷完牙,看著鏡子裡自己的影子。伽利略說得對,她想。我是老了。

  她開始用手指頭去按摩臉上,有條不紊地按摩到處都有的皺紋。她聽到本和雙胞胎在外面玩,隨後奈和帕特裡克兩個都在叫他們去上學。我不是總那麼老,她對自己說。我也有去上學的時候。

  尼柯爾閉上眼睛,竭力回想自己當小姑娘的樣子。她對自己小時候的模樣一下子還想不起來。後來的許多歲月擾亂了她的思維,尼柯爾作為學生的樣子都給歪曲了。

  她終於睜開了眼睛,又凝視著鏡中人。她想像著,臉上已經沒有了皺紋和眼袋,頭髮和眉毛的顏色也從灰白變得漆黑。最後,她設法看到自己又成了一個二十一歲的漂亮姑娘。尼柯爾有一會兒非常渴望回到青春的歲月。因為如果我們還年輕,知道自己永遠不會死亡,她還記得。

  理查德從鏡子角上伸了個頭進來。「艾莉和我要跟大力神在書房工作了,」他說。「你幹嗎不一起來?」

  「再過一會兒吧,」尼柯爾回答說。她一邊摸著頭髮,一邊想著人類同胞在翡翠城裡的日常生活。他們通常在沃克菲爾家的飯廳裡吃早飯,午飯前學校放學。然後除了理查德外,大家都唾午覺。這樣對長了八個鐘頭的一天,才能應付。下午大多數時間,尼柯爾、艾莉和理查德都跟八爪蜘蛛在一起,以更多瞭解他們的東道主,或者讓他們更多地瞭解地球上的情況。另外,四個大人大多數的時間都在死胡同後面的飛地跟本和孩子們在一起。

  這一切會把我們帶到什麼地方去呢?尼柯爾突然想到。我們還要在八爪蜘蛛這兒作客多少年?如果,或者當拉瑪飛船抵達目的地以後,又會出什麼事呢?

  這些問題尼柯爾都無法回答。甚至連理查德也明顯不再操心翡翠城以外的事情,八爪蜘蛛和他那翻譯機把他完完全全地迷住了。只不過每過兩個月左右,他會去找阿切,問問外星航行的資料。每次回來,理查德都會不加任何評論地轉告其他人,說拉瑪號飛船依然按其大方向——托瑟迪星——航行。

  就像小馬利烏斯在媽媽肚予裡一樣,尼柯爾想,我們在這個母腹裡也很滿意。只要外面的世界不打進來,我們就不去問那一連串的問題。

  尼柯爾離開洗手間,沿著過道到書房裡去。地板上坐著艾莉和大力神,理查德坐在中間。「容易的部分是跟著顏色的句型走,把句子儲存在處理器裡,」他正在說。「而最難翻譯的,是自動把句型轉換為能夠識別的英文句子。」

  理查德面對著大力神,話說得非常慢。「因為你們的語言非常精確,每種顏色有一個可接受到的幅度來表示先前的情況,傳感器要做的所有事情,就是識別顏色和光帶的寬度。整個信息的內容就捕捉到了。由於規則精確,要編一套簡單而又能防止差錯的規則系統並不難。這樣,青少年或者粗心大意的人使用時。才能避免任何一種顏色在光譜上偏左或偏右。」

  「但是。要把八爪蜘蛛說的話變成一種語言,過程更為複雜。用來翻譯的詞典非常直截了當,每一個單詞和恰當的修飾詞匯能夠馬上找出來;要進行下一步,翻譯句子,如果沒有人的介入,幾乎是不太可能。」

  「那時因為八爪蜘蛛的語言跟我們有根本的區別,」艾莉提出自己的看法說。「每一樣東西都是特定的,有一定的數量,把誤解的機會減少到最低限度。沒有微妙深奧和細微差別。看看他們怎麼使用代詞吧,我們,他們和你們。代詞常常用修飾性的數量詞來表明,包括那些不太明確的地方。八爪蜘蛛從來不說『一些晤頓』,或者『幾個尼裡特』——情況常常是這樣的,一個數詞。或者數量幅度,會把時間表現得更為精確。」

  「從我們的觀點來看,」大力神用顏色說,「人類的語言最困難的有兩個方面。一是缺乏明確的說明,這就導致大量詞匯的產生;另外一點是在交流中使用間接手法……麥克斯的話我至今聽起來特別困難,因為他所說的話,常常並不是他的真實意思。」

  「我不知道在你的電腦中怎麼用這個,」尼柯爾現在才對理查德說。「不管怎麼說,包含在每個八爪蜘蛛語彙中的所有數字資料都應該用翻譯機反應出來。它們所用的每個動詞或形容詞都有一個數字連在一起,用來使其更加清楚明白。比如說,艾莉剛才是怎麼翻譯『特別困難』和『大量的詞匯』的呢?大力神用八爪蜘蛛語言說的『困難』,就用了數字5來形容;還有『大量詞匯,』它用數字6作為表示『大量』的形容詞。所有比較性修飾詞都表示形容詞的分量問題。由於它們的基數詞是八爪蜘蛛式的,比較級的範圍就在1和7之間。要是大力神用了一個7,來形容『困難』這個單詞,艾莉就應該把這個短語翻譯成『難以置信地困難』。要是他在同一短語中用一個2來形容,她就應該說『稍微有點困難』。」

  「形容詞造成的錯誤雖然是件重要事情,」理查德一邊說,一邊心不在焉地撥弄一台小型文字處理機,「但從來不會產生誤解。要是把動詞的澄清性詞匯翻譯錯了,才是個大問題……我最近在試驗中才發現這個問題。拿八爪蜘蛛語言中簡單的動詞『走』來說吧,你們知道,是沒有外力幫助,不靠運輸工具而移動的意思。褐紅色、紫色和檸檬黃三種顏色組合的光帶,如果各種顏色的寬度一致,在英語中可以表示好幾十種意義,有『步行』、『散步』、『閒逛』、『跑步』以及『衝刺』等等。」

  「我剛才說的就是同樣的意思,」艾莉說,「不把修飾性詞匯搞清楚,就說不上搞翻譯……對那個特殊的動詞,蜘蛛用了一個雙重修飾性詞來解決『有多快』的問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們『走』,一共有63種不同的速度……它們會同時用一系列修飾性詞匯,事情就更複雜了。所以它們的一句『咱們走』。就可能有許許多多翻譯法。」

  理查德做了個怪相,又搖搖頭。

  「怎麼啦,爸爸?」艾莉問道。

  「我太失望了,」他回答說。「我原來希望現在就完成一套簡易翻譯機,但我當時估計不用操心所有的修飾性詞匯,語言的精髓也能抓得住。要是把那些短光帶全部收入電腦,就得增加儲存量,翻譯速度也會大大降低。即使設計真實速度的翻譯機,也很麻煩。」

  「什麼麻煩?」大力神問道。「你幹嗎那麼關心這台翻譯機?艾莉和尼柯爾對我們的語言已經掌握得很好了。」

  「並不怎麼樣,」尼柯爾說,「艾莉是我們當中惟一能真正流利使用你們色彩語言的人。我每天還在學習哩。」

  「我開始上這個項目的時候,只不過是作為一種挑戰,作為強迫我自己熟悉你們語言的一種手段而已,」理查德對大力神說,「尼柯爾和我上個星期還在說,翻譯機已經變得有多重要了。她說,我也同意她的意見,我們住在翡翠城的人類正在分為兩個部分。艾莉、尼柯爾和我把我們的生活安排得很有趣味,因為我們跟你們物種的交往在日益增強;其餘的人,包括孩子們。基本上還是處於隔離狀態。一旦他們無法跟你們交流,最終難免心懷不滿,或者很不愉快。一台優良的自動翻譯機,對他們打開在此地的生活。起著決定性的作用。」

  地圖給搞得皺皺巴巴的,還有幾個破洞。帕特裡克幫奈把地圖慢慢展開,掛在她飯廳的牆上。這間飯廳已經擴大了一倍,作為孩子們的教室。 「尼基,你還記得這是什麼嗎?」奈問道。 「當然,渡邊太太,」小姑娘回答說。「這是我們的地圖,地球圈。」

  「本,你能把你父母和外祖父母的出生地指給我們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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