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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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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好擔心的,」約翰尼說,儘管他心中已開始在敲鼓了。「斯普特尼克和蘇西會照料我的,是嗎?」他想不出還有什麼話要說了,就爬上衝浪板,說了聲「出發吧」。蘇西拖著他向外海遊去。約翰尼向鬱鬱不樂的米克揮手告別。 幸虧他馬上出發了,因為這時,他看到海灘上有燈火在移動。他溜進了夜色之中,而現在,米克要代他受過了,他感到有點對不起朋友。 也許,150年前,瑪麗·沃森和她的嬰孩及垂死的僕人,正是從這方沙灘登上那只小小的鐵箱子,開始那次倒黴的航程的。今天,雖然人類已有了宇宙飛船、原子能,但還不得不像瑪麗一樣離開這個小島,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但事情也許也沒有什麼奇怪。如果他沒有聽說過瑪麗·沃森的事蹟,也許也想不到能這麼做。如果他成功了,那麼,她死在40英里外的孤島上也沒有白死。她的在天之靈也該有所慰藉了吧! §20 離開珊瑚礁之前,約翰尼讓兩條海豚自己向外海遊。海豚有著完善的聲納系統,它們發出的聲波充滿著幽暗的海洋,但人是聽不見的。通過聲波的反射,海豚能知道它們所在的確切的位置和航行的方向。它們的聲納系統可以測出周圍100英尺內一切障礙或大魚。在人類發明雷達以前好幾萬年,海豚(還有蝙蝠)早就發展了完善的聲納系統。當然,它們使用的是聲波,而不是無線電波,但兩者的原理是一樣的。 大海波浪滔滔,但算不上洶湧澎湃。有時浪花打到身上,衝浪板也會偶爾翻倒,但大部分時間,約翰尼都能在水面上輕鬆地滑行。夜色深沉,難以估計滑行的速度。他打開電筒一照,只見海水在他身邊高速流過。但他知道,時速不會超過10英里。 約翰尼看了看手錶,已過了15分鐘,回過頭來,已看不到小島的影子了。本來,他以為還可以看到點點燈火,但眼前一片漆黑,他離島已很遠了。現在,他正在夜幕籠罩下的大海上迅猛地向大陸滑行。要是在一年前,這樣特殊的航行准會把他嚇得半死。而現在,他一點不害怕——至少,他能控制自己的害怕心理,因為,他明白,他和朋友們在一起,而它們將保護他不受傷害。 現在,他得調整航向了。他知道,他想要蘇西它們往哪兒遊,它們就會往哪兒遊,這是輕而易舉可以做到的。澳大利亞大陸的海岸線,綿延幾千英里;只要他大致向西航行,就遲早能在某處上岸。他瞥了一眼指南針。使他意外的是,他根本不必改變航向,蘇西正向正西方前進。 這充分證明蘇西它們是多麼聰明,領會能力多麼強。米克發出了「救命」的信號,已足以使它們瞭解到它們將要擔當的任務,根本不必告訴它們去哪兒找「救命」的人,它們早就知道了。事實上,它們很可能熟悉昆士蘭的每一寸海岸線。 但蘇西目前游水的速度怎麼樣約翰尼不知道。應該讓蘇西自己決定前進的速度呢,還是按一下按鈕,告訴它任務緊急?最後,他決定還是按一下「快」的按鈕。至少,這樣做不會有什麼壞處。 他感到衝浪板稍稍向上一抬,但感覺不出速度是否加快了。他知道,這麼做已足夠了。他深信,蘇西對自己的任務已有了充分的瞭解,並正盡力向前猛遊。如果他一再堅持要它加快速度,那反而會把它累壞的。 暴風雨留下的烏雲還低低地垂在夜空下,掩住了大部分星光,夜色越顯得濃重。原來海洋中發光的微生物現在也不見了。也許,暴風雨剛過,大海中的熒光生物尚未從震驚過恢復過來。要是它們現在出現在周圍,那它們那幽幽磷光對他至少也是一種安慰。在這漆黑的大海上,他形單影隻,有時竟會害怕起來。也許,一個滔天大浪,或是一塊大岩石,正在前面看不見的什麼地方等著他。他躺在衝浪板上滑行,身子離水面僅三英寸。儘管他充分相信蘇西,但他還是不由自主地產生這種恐懼感。他只得盡力克制自己。 忽然,他發現東方出現了淡淡的月色。烏雲依然濃密,月亮也未露面,但月光已開始反射在他周圍。儘管光線十分暗淡,周圍東西難以分辨,但看到遠處海天連接的地方,他的心大大平靜下來。現在,他也可以看到,前方既無岩石,也無珊瑚礁。蘇西在水下感覺比他的視覺靈敏得多,這是毫無疑問的。現在,他至少有蘇西和斯普特尼克的幫助。 他們已來到浩眾無垠的深海。航程開始時,滔滔浪花把衝浪板沖得上下顛簸,躺在上面很不舒服。而這裡,浪峰之間相隔幾百英尺,衝浪板順著滾滾海浪滑行。約翰尼很難判斷浪頭有多高。從約翰尼躺在衝浪板的角度來看,顯然比實際高度要高得多。蘇西常常悄悄爬上浪坡,然後在浪頭上停留一會,再急速直下浪穀——它一次又一次地重複這個過程,不久,約翰尼就能在衝浪板上自如地調整重心,讓衝浪板沿著浪坡爬上浪尖,又沿著下坡滑向浪穀。 一彎新月從雲端露出來。這時,約翰尼第一次看到,滔滔大浪在他四周翻滾,綿延無垠,一直伸展到看不到盡頭的夜色中去。浪頭在月光下閃閃發光,使浪谷顯得更為幽深。衝浪板滑向黑暗的低谷,再慢慢爬上向前移動的山峰——浪頭,就像從黑夜走向白天,又從白天轉入黑夜。 約翰尼看了一下手錶,發現他們已在大海中游了4小時了。這就是說,如果運氣不錯的話,他們至少已游了40英里,而且,黎明也即將來臨。這能幫助他克服困倦。有兩次他打盹了,從衝浪板上被拋下水去,驚醒過來發現自己正在水中掙扎。他只得在漆黑的大海裡游泳,等待蘇西回來找他——這當染是很糟糕的事。 東方漸漸露出魚肚白兒,回頭看看,等待初升的太陽跳出海面。這時,約翰尼回憶起自己在「桑塔·安娜號」沉船上觀望黎明來臨的情景。當時,他孤獨無援,熱帶的烈日幾乎把他烤焦,而現在,他鎮定自若,充滿信心,儘管他已無法回頭。此時此刻,他前後均離陸地50英里。但太陽對他已不再是威脅了,他的皮膚早已曬得烏黑油亮了。 冉冉上升的旭日驅走了長夜,他感到太陽曬在背上暖烘烘的。這時,他按了一下「停」的按鈕。該讓蘇西休息一下了,還得讓它覓食吃頓早餐。約翰尼自己跳下衝浪板,遊到前面給蘇西解開輓具——蘇西高高興興地遊走了,還一再躍入空中,表示它的興奮之情,眼前看不見斯普特尼克的影子,也許它在什麼地方抓魚吃呢。但只要你召喚它,它就會馬上游過來的。 約翰尼把臉罩推到額頭上。整個晚上,他都戴著,以防止浪花打進他的眼睛。他雙腿一跨,騎在衝浪板上,任海浪緩緩搖曳。一隻香蕉、兩個肉卷,幾口桔汁,就權充早餐。其他的留在以後再吃。即使一切順利,還得花五六個小時才能到達澳大利亞大陸的海岸。 他讓兩條海豚休息15分鐘,自己則在衝浪板上休息,任海浪上下顛簸。然後,他按了一下召喚它倆回來的按鈕,就等待起來。 5分鐘過去了,還不見它倆的影子,約翰尼有點擔心了。5分鐘它們可游3英里,而它們不可能離他這麼遠。不久,他見到熟悉的鰭肢,分開水面,向他遊來,他心中的石頭總算落下了。 但不到一秒鐘,他猛地在衝浪板上坐起來。那鰭肢當然非常熟悉,但不是他所等待的海豚的鰭肢,而是一條虎鯨的鰭肢! 那象徵著死亡的虎鯨,以每小時30海裡的速度向他遊來,這短短的幾秒鐘,似乎永遠凝固住了。然後,他不無懷疑地想到,那虎鯨是否聽到了他發的信號才來的?那麼,他還存有一線生還的希望,那可能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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