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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薩德勒伸手從公文包裡取出厚厚的一本,遞給了莫爾頓。

  「我特地給你帶了一本——我知道您一定會非常感興趣的。相當轟動的一本書,整個太陽系都對它大呼小叫的。他一點保留也沒有,怪不得很多大聯邦的人對他那麼憤怒。不過,我感興趣的不是這個。我著迷的部分,是引發皮科山戰役的那些事件。您應該想像得出我有多麼吃驚,因為當時我讀到,他肯定地確認有關鍵情報從天文臺洩漏出來。原文是:『地球的某一位最傑出的天文學家,通過高明的技術手段,不斷向我們透露托爾計劃的進展情況。他的真實姓名不宜公開,不過他已經光榮退休,在月球安度晚年。』」

  接下來的沉默持續了很久。莫爾頓皺紋堆壘的臉上此刻表情全無,完全看不出他的心情。

  「莫爾頓教授,」薩德勒熱切地繼續說道,「我說過自己純粹是出於個人的好奇才來叨擾的,希望您相信我。而且不管怎樣您都是自治共和國公民——即便我真想對您不利也沒這個權利。不過,我料定您就是那個間諜。書裡的描述完全吻合,我排除了其他所有的可能。而且,我在大聯邦的朋友查看過記錄,放心,也是非官方的渠道。所以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是絲毫用處也沒有的。如果您不想談,那我可以走人。不過如果您覺得有什麼是可以告訴我的——到了今天了,我認為應該沒什麼問題了——如果您覺得可以,我會非常非常想知道您當初是怎麼辦到的。」

  莫爾頓翻開了布裡南教授(後來成了布裡南將軍)的書,正在查看著索引。接著他帶著幾分厭煩地搖著頭。

  「他不應該那麼說。」莫爾頓惱火地說著,卻聽不出來是針對哪個人。薩德勒滿意地吐出一口氣。老科學家猛地一轉頭面對著他。

  「如果我告訴你,你會用這信息做什麼?」

  「什麼也不做,我發誓。」

  「我的有些同事知道了也許會發火的,就算過了這麼久。你知道,走出這一步不容易。我心裡並不好受。不過當時必須制止地球,我認為我的選擇是正確的。

  「哲美森教授——他如今是總監了,對吧?——也有相似的想法。不過他沒有付諸行動。」

  「我知道。當時有一陣子,我幾乎認定間諜就是他,不過幸好我沒有……」

  莫爾頓深思著停頓了一陣,臉上露出了微笑。

  「我想起來了,」他說,「我帶你去看了我的實驗室。我當時就有一點疑心的——我覺得你居然願意去實驗室,挺奇怪的。所以我不厭其煩,給你看了所有的東西。直到後來,我發現你厭煩了,這才打消了疑心。」

  「我那時候經常感到厭煩,」薩德勒漠然說道,「天文臺的設備太多了。」

  「但是,我的一些設備是獨一無二的。即使是和我同一專業的人也猜不出它們是什麼。我猜你們這樣的人想找的是隱藏的電臺發射機,對不對?」

  「是的。我們在瞭望台有監控設備,不過從來也沒發現什麼。」

  莫爾頓顯然開始自我得意起來。薩德勒心想,過去三十年了,他都沒辦法告訴大家自己是怎麼騙過了地球上的保安特工,想必他也覺得憋悶吧。

  「妙就妙在,」莫爾頓繼續說道,「我的發射機始終放在明處。其實,它是整個天文臺最顯眼的物件了。你知道的,那就是一千釐米望遠鏡。」

  薩德勒不敢相信地瞪著他。

  「我沒聽明白。」

  「考慮一下,」莫爾頓說著,回復了當年大學教授的氣派,「望遠鏡究竟是用來做什麼的。它從天空中很小的一塊區域收集光線,然後精確地聚焦,反映在攝影底版上,或是光譜儀的顯示器上。不過你難道沒想到——望遠鏡是可以雙向使用的嗎?」

  「我正在跟著您的思路。」

  「我的觀測工作需要使用一千釐米望遠鏡去研究較暗的恒星。我關注的頻率是遠紫外頻段——顯然肉眼是看不到的。我只要將普通儀器替換成一台遠紫外燈,望遠鏡就立即變成了一台超大功率的高精度探照燈,它發出的光束極窄,只有在天空極精確的位置上才能探測得到。當然,用有效的密碼發出信號是件煩瑣的事情。我不能用摩爾斯密碼,不過我做了一台自動調製儀為我編碼。」

  薩德勒慢慢地消化理解著案情。一經解釋,這個創意就顯得太簡單了。對啊,他現在才想到,任何望遠鏡,一定是可以雙向工作的——它既可以從恒星那裡收集光線,或者,如果有人在目鏡處設置光源,它又可以平行地向它們發射光線。莫爾頓就用這個法子,將一千釐米的反光鏡變成了人間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支電子手電筒。

  「你將信號發射到哪裡呢?」他問道。

  「大聯邦有一艘小飛船,停在大約十公里外的空中。即使到了那個高度,我的光束依然能保持集中,要保持在同一個位置,需要非常好的導航。當時約定好了,飛船始終同我和一顆北天的暗星保持一線。當時在我的視野裡,那顆星是始終看得見的。我想要發信號的時候——當然,他們也知道我的操作時間——我只要將坐標值輸入望遠鏡,就肯定對方可以接收得到。他們船上也有一台小望遠鏡,上面安裝了遠紫外線感應裝置。他們同時用普通無線電同火星保持聯絡。我當時想大老遠飛到那裡,只為了收聽我一個人的信號,感覺一定很傻。有的時候,我會好幾天什麼也不發送的。」

  「還有另外一個關鍵的問題,」薩德勒說道,「說到底,情報是怎麼到你手裡的?」

  「哦,有兩個方法。我們保存著每一期的天文學雜誌,這一點沒有問題。比如,在《天文臺》雜誌裡,在規定好的頁數上,我會專門負責查看。上面的字在遠紫外線下才能像熒光一樣顯示出來。誰也不可能看出來,普通的紫外光根本沒有用。」

  「另一個方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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