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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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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我已經知道是那麼回事了。我之所以盡可能少地對阿爾文提及他的前人,原因就在於此。以他眼下的精神狀況來看,這對他毫無裨益。你能不能也守口如瓶?」 「就目前而言……可以。我自己也想研究一下他。神秘的事物總能激發我強烈的興趣,在迪阿斯巴,這樣的事情太少啦。我想,命運之神可能正在作出安排,準備開個大玩笑。」 「你真喜歡說謎語。」傑塞拉克抱怨道,「你到底在期待什麼?」 「我不相信會有更多的發現。但我相信一點——無論是你還是我,或者迪阿斯巴的任何人,都沒有能力阻止阿爾文去做他已決定要去做的事。即將到來的幾個世紀將非常有趣。」 基特隆的影像從眼前消隱,傑塞拉克一動不動地坐了很久,甚至忘了去繼續研究數學。一種前所未有的不祥的預感籠罩著他,他尋思是否該要求市議會舉行一次聽取他的陳述的會議。但是,那會不會搞成一出荒唐可笑、無中生有的鬧劇呢?莫非整件事只是基特隆所開的一個令人百思不解、莫名其妙的玩笑?他無法想像,為何選定自己來當玩笑對象。 他仔仔細細反復考慮這件事,從各個角度全方位進行審視。一個小時後,他做出了一個特殊的決定。 他要靜觀其變。 阿爾文抓緊時間瞭解他所能瞭解的有關基特隆的一切情況。像往常一樣,傑塞拉克是他的主要信息源。老教師仔細、如實地講了他和傑斯特會面的情況,還談了他所知道的那有關對方生活狀況的一鱗半爪。基特隆是個隱居者,沒人知道他住在什麼地方,或是如何生活的。此人最近開的一個玩笑是頗為孩子氣的惡作劇,那件事發生在五十年前,搞得自動道路普遍癱瘓。比此事早一個世紀時,他放出了一條特別難制伏的龍,龍滿城遊蕩,吃掉了當時最受人喜愛的一位雕塑家的所有存世的作品,令那位藝術家驚恐不已,於是他躲了起來,直到那頭怪獸神秘消失後才露面。 從這些事情可以看出,基特隆對支配城市的那些機器和力量瞭解得非常深入,能以人所不能的方式使它們服從他的意志。可以想見,必定存在某種最高層次的控制,它能阻止任何野心太大的傑斯特對迪阿斯巴的複雜結構造成永久性的、無法彌補的損害。 阿爾文將所有這些信息儲存起來,但他並沒有與基特隆接觸。雖然他有許多問題要問那位傑斯特,但他那頑強的獨立性——也許是他品質中最貨真價實的特異之處——使他決心要在無人幫助的情況下,全憑自己的努力搞清他所能搞清的一切。他開始著手制定一個計劃,這個計劃可能使他忙上許多年,但只要他感到自己是在朝目標前進,他就是幸福的。 他像古時候勘測一片未知土地的旅行者一樣,開始對迪阿斯巴進行系統探察。他日復一日地在城市邊緣那些闃寂無人的城堡裡尋覓,希望會在什麼地方發現一條通向外部世界的路。在搜尋過程中,他找到了十二根巨大的、通向沙漠之外的通氣管,但它們都是用柵欄擋住的——即便沒有柵欄,離地差不多一英里的高度也是不可逾越的障礙。 他沒有找到別的出口,儘管他探察了成千上萬的走道和空房間。所有這些建築都完好無缺,纖塵不染,迪阿斯巴人理所當然將它們視為正常秩序的一部分。有時候,阿爾文會遇到四處遊逛的機器人,顯然它是在進行巡視。他總會問機器人一些問題。但他一無所獲,因為他所遇到的機器人並沒有被輸入對人的語言和思想做出反應的指令。雖然它們意識到了他的存在,有禮貌地飄到一邊,讓他過去,但它們拒絕與他交談。 有時候,阿爾文一連幾天見不到人。覺得饑腸轆轆時,他就走進一個仍可使用的公寓房間訂餐。一些不可思議的機器人會在沉睡了極為漫長的時間後醒來,之前他完全不知道那些機器人的存在。機器人會根據儲存在記憶中的模式製造飯食,那是億萬年前就已經定好的菜單。 這個被遺棄的世界——把城市的心臟圍在中間的空殼——的孤寂並未使阿爾文沮喪。他已經習慣了孤寂,甚至在他處於被他稱作朋友的那些人中間時也如此。這次激動人心的探察吸引了他的全部精力與興趣,使他暫時忘卻了自己的神秘宿命,忘卻了將他與所有同伴區別開的那種異常之處。 他探察了不到城市邊緣區百分之一的地方,然後做出判斷:自己只不過是在浪費時間。他的這一判斷並不是缺乏耐心的結果,而是完全出於常識。假如探察有效,他會堅持到底,哪怕要他花上此生所餘的全部時間。然而,他所看見的情況已足以使他確信,通向迪阿斯巴城外的路即使存在,也是不容易被找到的。他若不邀請更有智慧的人幫忙,那他就有可能花掉幾個世紀的時間而一無所獲。 傑塞拉克曾直截了當地告訴過他,他知道迪阿斯巴是沒有出路的。信息機在阿爾文詢問它們時,搜索了自己幾乎是無限的記憶,卻給不出任何答案。它們能夠告訴他此城歷史中的每一個細節——從將黎明時代隔絕在外的壁障建立時起,但是它們卻無法回答阿爾文的這個簡單的問題,可能是某個更高的神靈禁止它們做出回答。 他只好再見見基特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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