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奧森·斯科特·卡德 > 外星屠異 | 上頁 下頁 |
一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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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我兄弟姐妹的總和嗎?或者是他們之間的差?我靈魂的特殊算式是怎樣的呢? 華倫蒂儘量想不被安德從「外空間」帶回來的這個年輕姑娘所困擾。當然,她明白這是他記憶中的她年輕時的自我;她甚至覺得,他真可愛,心中對昔日的她依然記憶猶新。在所有盧西塔尼亞星人中間,只有她知道為什麼那個年齡時的她停留在安德的潛意識中。那時他在太空戰鬥學校,與他的家庭徹底斷絕了聯繫。雖然他當時可能不知道這一點,但她清楚他們的父母差不多遺忘了他。當然,不是遺忘他存在過,而是遺忘他在生活中的存在。他只是不在他們身邊,不受到他們呵護。由於把他獻給了國家,他們的撫養責任就被免除了。 如果他死了,反倒會更多地成為他們生活中的一部分;可事實上,他們連掃墓的墓地都沒有。華倫蒂並不是要責怪他們――這證明他們靈活易變、隨遇而安,但她無法仿效他們。安德總是在他的心中與他同在。當他在太空戰鬥學校被迫面對他們強加給他的各種挑拂而不堪重負時,安德決心放棄學業――事實上已經罷課了。當時,那個試圖把他變成馴服工具的軍官找到她,把她帶到他的身邊,給他們時間團聚;不過,把他們拆開,並在他們心中留下深刻創傷的也是這一個人。她治癒了弟弟的心靈創傷,使他能夠重返太空,消滅了蟲族,拯救了人類。 因此,他理所當然地把那個年齡段的我牢牢地保存在他的記憶中,比我們以後無數次在一起的任何經歷都讓他刻骨銘心。當他的潛意識帶出最親密的姑娘時,那當然是蟄伏在他內心最深處的少女時代的我了。 她知道這一切,理解這一切,也相信這一切。不過,一想到這個幾乎沒頭腦的完美的創造物就是一直在他想像中的她,她就感到生氣和傷心。安德真正喜愛的華倫蒂,不可能是那麼純潔的創造物。正因為這個想像中的華倫蒂的緣故,他在我嫁給雅各特以前那些年一直與我親密相伴。如果不是因為我嫁給雅各特,他是不會回到我那孩子氣的幻影中去的。 廢話。老是猜想這個少女意味著什麼,可能於事無補。不管她是怎樣創造出來的,她眼下已經在這裡了,必須要面對。 可憐的安德,他似乎什麼也不懂。事實上,他最初還以為,他應該讓少女華倫蒂跟他住在一起。「她就算是我的女兒,行嗎?」他問。「她根本算不上是你的女兒,」她回答道,「如果她算得上女兒,也算是我的。你把她單獨帶回家裡肯定是不合適的,尤其是彼得也在那裡,他可不是最值得信賴的共同保護人吧。」安德仍然不能完全贊同,他甯要少女華倫蒂,也不要彼得,但他最後還是照辦了。從那時起,少女華倫蒂就住在華倫蒂家裡。華倫蒂本打算成為這個女孩的朋友和老師,結果她卻無能為力。跟少女華倫蒂在一起時,她感到不舒服。少女華倫蒂在家時,她老是藉故離開;安德過來領她和彼得同行時,她就感到謝天謝地。 最終還是峰迴路轉,正如以前經常發生的那樣,普利克特悄悄插手幫忙,把這個問題解決了。普利克特成了少女華倫蒂的主要同伴和她在華倫蒂家裡的保護人。當少女華倫蒂不跟安德在一起時,就跟普利克特在一起。這天上午,普利克特建議為她和少女華倫蒂單獨修建一所房子。華倫蒂事後想,也許我答應得太草率了。不過,讓少女華倫蒂與我共住一所房子,也許就如同讓我與她共住一所房子一樣艱難。 此刻,看著普利克特和少女華倫蒂與其他人一樣雙膝著地緩緩進入禮拜堂,在聖壇前吻著佩雷格裡諾主教的戒指時,華倫蒂捫心自問:她為少女華倫蒂著想,卻什麼也沒做。少女華倫蒂完全獨立,從容鎮定。為什麼華倫蒂以為自己可以或多或少使少女華倫蒂快樂些和舒服些呢?我與這個女孩的生活無關,但她與我的生活並非無關。她馬上就可以對我童年、乃至成年期最重要的關係作出肯定或否定。我多麼希望,她像米羅那具殘疾的軀體一樣在外空間化為烏有,我就用不著像這樣面對自己了。她面對的正是她自己。埃拉立即進行了化驗,結果少女華倫蒂和華倫蒂的遺傳基因是相同的。「但這沒什麼意義,」華倫蒂爭辯道,「安德不可能記住我的遺傳密碼,在星際飛船中也不可能有那種密碼的結構體系跟他在一起。」 「該由我來作出解釋嗎?」埃拉問。 安德曾暗示有一種可能性:少女華倫蒂的遺傳密碼在她與華倫蒂實際相遇前是不固定的,之後少女華倫蒂體內的核心微粒就自動形成了它們在華倫蒂體內找到的結構體系。 華倫蒂堅持自己的意見,但她懷疑安德的猜想是正確的。少女華倫蒂從一開始就具有華倫蒂的基因,因為如此酷似安德對華倫蒂的幻象的人不可能具有其他基因;這是簡在飛船中幫助維持的自然法則使然。在一片混沌中,或許有某些力量在製造和維持秩序。這幾乎沒有關係,除非不管這個新的假華倫蒂多麼完美無缺、多麼堅韌不拔、多麼與我不同,安德對她的幻象都是足夠真實的,因而在遺傳基因上也是相同的。他的幻象不可能毫無關聯。也許我那時真的是那麼完美,只是在後來的歲月裡漸漸歸於平庸罷了。也許我那時真的是那麼漂亮。也許我真的是那麼年輕。 他們跪在主教的面前。普利克特吻了他的戒指,儘管她對盧西塔尼亞星沒有懺悔可言。 然而,輪到少女華倫蒂吻戒指時,主教卻縮回他的手走開了。一名牧師走過來,叫大家都坐下來。「我怎麼啦?」少女華倫蒂說,「我還沒有懺悔呢。」 「你不用懺悔,」牧師說,「在你過來以前,主教就給我說過了。犯下罪孽時,你並不在這兒,所以你沒有什麼可懺悔的。」 少女華倫蒂悲哀地看著他說:「我不是上帝創造出來的,那就是主教不接納我的原因。只要他活著,我就不參加聖餐禮了。」 牧師也顯得很悲哀――不可能不為少女華倫蒂感到抱歉,由於她的純樸和可愛使她顯得弱不禁風,所以傷害她的人也因為恃強淩弱而感到無地自容。「教皇才能作出決定,」他說,「這一切很難。」 「我明白。」少女華倫蒂輕聲說,然後她來到普利克特和華倫蒂之間坐了下來。 華倫蒂意識到,我們手肘相觸。這是一個跟我一模一樣的女兒,如同我在十三年前克隆出來的一樣。不過,我不想再要一個女兒,更不想要我的一個複製品。她知道,也感覺到了這一點。這樣,她遭受了我從來沒遭受過的苦難――她感覺到了與她最相像的人卻不要她,不愛她。 安德對她的感覺如何呢?他也希望她消失嗎?或者他渴望成為她的兄長,就像他多年前成為我的弟弟一樣嗎?我在那個年齡的時候,安德還沒有屠殺異族,也還沒有成為死者的代言人。《蟲族女王》、《霸主》、《「人類」的一生》等都離他還很遙遠。 安德那時還只是一個孩子,感到困惑、失望和害怕。他怎麼還會渴望那個時代呢? 不久,米羅進來了,緩緩來到聖壇,吻了戒指。儘管主教已宣佈免除他的任何責任,他還是與其他人一起進行懺悔。在他往前移動時,華倫蒂覺察到了有人竊竊私語。在他腦損傷之前就認識他的每個盧西塔尼亞星人都承認發生了奇跡――米羅已經完全恢復到以前那種鶴立雞群的狀態。 華倫蒂想:米羅,我那時還不認識你呢。你總是具有那種冷若冰霜、多愁善思的氣質嗎?雖然你的身體已經康復,但你此時仍然生活在痛苦中。這使你更冷漠或更富於同情心嗎? 他走過來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這本來是雅各特的座位,但此刻雅各特還在太空中。隨著德斯科拉達病毒即將被消滅,為了建立一種自我調節的生態平衡;維持行星體系的秩序,必須引進成千上萬種冷凍的微生物、植物和動物,必須有人去把它們運到盧西塔尼亞星地面上來。這項工作在許多其他星球上都進行過,但在這裡更為棘手,因為需要避免與豬族所依賴的本地物種進行激烈的競爭。 雅各特正在為此操勞;此行理由充分,但華倫蒂仍很想念他――事實上非常需要他,因為安德創造出來的新人令她心亂如麻。米羅代替不了她的丈夫,尤其是因為他的新軀體一下子就讓人想到在「外空間」發生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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