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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華倫蒂對假設沒有自由意志的情況就是這樣解釋的。我不能肯定她自己是不是確實相信。我想,她會說自己是文明人,因此她必須自己相信這個故事;在這種情況下,她絕對相信自由意志,這整個故事都是瞎編的――但即使故事是真的,她還是會相信,所以,誰說得准?」

  說完,安德就大笑起來,因為華倫蒂多年前首次對他講述這些後也放聲大笑過――那是他們剛剛度過童年不久,他正潛心于撰寫《霸主》,試圖理解為什麼他的哥哥彼得幹了那麼多了不起和可怕的事情。「這並不可笑。」米羅說。「我認為可笑。」安德說。「我們要麼自由,要麼不自由。」米羅說,「這個故事要麼真實要麼不真實。」

  「關鍵在於,為了作為文明人而存在,我們必須相信那是真實。」安德說。「不,那根本不是關鍵。」米羅說。「因為如果那是謊言,我們為什麼還要挖空心思作為文明人而存在呢?」

  「因為如果我們那樣做的話,種族就有更好的生存機會。」安德說,「另外,我們的基因也要求我們相信這個故事,以便提高我們使這些基因代代相傳的能力。如果不相信這個故事的任何人開始以破壞性、不合作的方式行事,這個社會群體就最終會拒絕他,減少他的生殖機會――譬如把他關進監獄裡,而導致他那種行為的基因也最終將被剷除。」

  「那操縱者就要求我們相信,我們不是傀儡。我們被迫相信自己有自由意志。」

  「華倫蒂就是這樣給我解釋的。」

  「但她並不相信這個,對吧?」

  「當然她不相信。她的基因不讓她相信。」

  安德再次大笑起來。但米羅並沒有把這當成一個輕鬆的哲學遊戲,他怒氣衝衝,握緊拳頭,以搖動的方式揮舞他的胳臂,把手擋在顯示器中間,在它上方形成一片陰影,形成一塊看不見任何核心微粒射線的空白區。真正的空白區。現在,安德只能看見飄浮在顯示器空白區的塵埃,看見從窗戶射人的光線,看見開著的房門;特別是有一大團塵埃,就像一束短髮、一小團棉花纖維,明顯地飄浮在一度只能看見核心微粒射線的顯示器空白區中間。「安靜下來吧。」安德說。「不,」米羅吼道,「我的操縱者正使我怒不可遏!」

  「住口。」安德說,「聽我說。」

  「我厭倦了聽你說!」不過,他還是安靜了下來,默默地聽著。「我覺得你是對的。」安德說,「我認為我們是自由的,而不認為那只是我們相信的一個幻想,因為它有存在價值。我認為我們是自由的,因為我們不僅僅只是一具執行遺傳指令的軀體;我們也不是上帝無中生有創造出來的某種靈魂。我們是自由的,因為我們一直存在。並非什麼產生了我們,也並非什麼製造了我們。我們以前是,現在也是……?」

  「核心微粒嗎?」米羅問。「也許吧,」安德說,「就像顯示器中的塵埃。」

  「在哪兒?」米羅問。

  當然,現在已經看不見了,因為全息顯示器再次佔據了計算機的空白區。安德把手擋在顯示器中間,形成⊥片陰影,籠罩在全息圖像上。他把手移開,直到他剛才看見的塵埃又顯示出來。也許這不是同一團塵埃,也許這是另一團塵埃,但這沒有關係。「我們的身體和我們周圍的世界,它們就如同全息顯示器一樣。雖然它們夠真實了,卻無法顯示事情的真正原因。這是我們無法確定的一件事――只是看著宇宙的顯示器,我們無法確定事情為什麼會發生。但在這一切後面,在這一切裡面,如果我們能夠看穿它,我們就會發現一切事情的真正原因。核心微粒一直存在,在做它們想做的事情。」

  「沒有什麼一直都存在吧。」米羅說。「是誰說的?宇宙的假定開始只是現有秩序的開始――譬如這台顯示器,還有我們認為存在的一切東西。是誰說的:遵循那個時刻開始的自然法則的核心微粒以前並不存在?如果整個宇宙崩潰,是誰說的:核心微粒並不只是從它們現在遵循的法則釋放出來,而且回到……」

  「回到什麼狀態?」

  「回到混沌、黑暗和無序,以及宇宙把它們聚在一起前的任何狀態。為什麼它們……我們……不能一直存在,並繼續存在呢?」

  「那麼,生成直到我出生這段時間,我在哪裡?」米羅問。「我不知道,」安德說,「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簡是從哪裡來的呢?她的核心微粒只是在某個地方飄浮,然後突然來掌管一批計算機程序,就變成了人嗎?」

  「也許吧。」安德說。「即使有某些自然體系指派核心微粒掌管一切通過哺乳、產卵或發芽出生的生物體,但那種自然體系怎麼會創造出簡呢?她不是哺乳出生的。」

  當然,簡一直在聽,現在她說話了:「也許事情根本就沒有發生,」簡說,「也許我並沒有屬￿自己的核心微粒。也許我根本不算活著。」

  「不。」米羅說。「也許吧。」安德說。「那麼,也許我死不了,」簡說,「也許他們把我斷開時,就如同關閉了一個複雜的程序。」

  「也許吧。」安德說。「不,」米羅說,「把你斷開就是謀殺。」

  「也許我只是在按設定的程序行事,而自己沒有意識到而已。也許我只是自以為自己是自由的。」

  「我們對此剛剛進行了辯論。」安德說。「雖然這不適合於你們,也許適合於我。」

  「也許不適合吧,」安德說,「但你已經看到了自己的遺傳密碼,不是嗎?」

  「一百萬次了,」簡說,「所有的密碼我都看過。」

  「你看見了讓你產生自由意志幻想的密碼嗎?」

  「沒有,」她說,「但你們在人類中也找不到自由意志基因卩巴。 」

  「因為沒有這樣的基因,」米羅說,「正如安德魯所說的那樣。我們是什麼呢?我們的核心和本質就是一個核心微粒――它與構成我們身體的原子、分子和細胞的數萬億各種核心微粒交織在一起。你跟我們一樣,也是一個核心微粒。」

  「不大可能。」簡說。這時,她的面孔出現在顯示器中,面帶陰影,模擬的核心微粒射線正好穿過她的頭部。「我們並不討論它的可能性,」安德說,「實際發生的事情開始都不可能,後來才存在,最後就確信無疑了。你已經存在了。」

  「那我就隨便是什麼吧。」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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