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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總是安賽波。」王母說,「飛往盧西塔尼亞的艦隊停止了傳輸信息,她的飛船應該在傳輸信息,但事實上卻沒有傳輸。誰知道呢?也許盧西塔尼亞星也在傳輸秘密信息。」她想起了《「人類」的一生》。「不可能有任何秘密信息。」清照說,「安賽波的核心微粒連接是永恆的,如果出現了任何頻率的傳輸,就會被發現,計算機就會保持記錄。」

  「你看,我說對了吧。」王母說, 以口果所有的安賽波都仍然連接著,而計算機卻沒有傳輸的記錄,但我們知道有傳輸,因為德摩斯梯尼一直在寫東西,那麼,記錄一定錯了。「任何人都無法隱藏安賽波傳輸。」清照說,「除非就在接受傳輸信息的那一刻,他們在場,將信息從正常的登錄程序轉移開,?並且――無論如何,這是做不到的。策劃陰謀的人必須一直坐在每一台安賽波跟前,操作之快——」

  「再不然,他們有一個程序自動運行。」

  「那麼,我們就會知道那個程序――它會佔據存儲空間、會佔用處理器時間的。」

  「如果有人能夠編寫一個程序持續截取安賽波信息,難道他們不能也把程序隱藏起來,使它不出現在內存裡,從而使她使用的處理器時間不留下任何記錄嗎?」

  清照對王母怒目而視:「你在哪兒學到這麼多關於計算機的東西?可是你仍然不知道這種事情是辦不到的!」

  王母跪下來磕頭。她知道這樣羞辱自己,清照就會對自己的發怒感到羞愧,於是她們叉可以談下去了。「別這樣。」李清照說,「我沒有權利生氣,對不起。起來吧,王母。繼續提問吧。這些問題問得好。只要你想得到,就有可能做得到,如果你想得到,也許就有人做得到。但我認為不可能,理由是:怎麼可能安裝這種超級程序――必須安在處理任何地方的安賽波通訊的計算機上。成千上萬台計算機。如果一台計算機癱瘓了,另一台連線工作,該程序就必須差不多立即下載到新計算機裡面。然而,它又絕不能進人永久存儲,否則的話,它就會被發現;它必須一直保持移動,躲避其他程序的路徑,在存儲空間裡進進出出。能夠做這一切的程序必須――非常聰明,必須一直在盡力躲藏,在想新的花招躲藏。否則的話,現在我們已經察覺了,可是我們壓根兒沒有察覺。根本不存在這種程序。誰會編寫這種程序?它怎麼可能啟動?再說,王母――這個華倫蒂,所有化名德摩斯梯尼的文章都是她寫的――她隱藏了幾幹年之久。如果有這種程序,它就肯定一直都存在。不可能是星際議會的敵人編寫的,因為華倫蒂·維京開始埋名隱姓的時候,還沒有星際議會。你明白向我們暴露她的名字的這些記錄有多老嗎?自從這些來自――來自地球的最早的報告出現以來,她就公開與德摩斯梯尼這個名字聯繫在一起。在星際飛船出現之前,在之前……」

  清照的聲音弱下來,但王母已經明白了,清照還沒有說出口她就得出了結論:「所以,如果安賽波計算機裡存在這樣一個秘密程序,」王母說,「它就一直都在那兒。從一開始就在。」

  「不可能。」清照低聲說。但由於不可能再有別的假設,因此王母知道清照偏愛自己剛才說的這個假設,願意相信這個假設,因為即使不可能,但至少可以想像;既然可以想像,就有可能是真實的。王母暗自想,而且是我想出來的。我雖然不是真人,還是很聰明。我明白事理。每一個人都把我當作傻瓜,甚至連清照也瞧不起我,儘管她知道我學習多麼敏捷,知道我想得出別人想不出的主意來。我和別人一樣敏銳,主人!我和你一樣敏銳,儘管你絲毫沒有注意到,儘管你會認為完全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啊,你會把這個想法歸功於我,但你會這樣說:王母說了些東西,給了我啟發,然後我有了這個重要觀點。你壓根兒不會這樣說:是王母想出這個觀點,並且解釋給我聽,我才終於領會了。我總是像一隻愚蠢的狗,碰巧叫一叫,抓一抓,咬一咬,跳一跳,碰巧改變你的思路,轉向事實真相。我不是狗。我有悟性。我問你這些問題的時候,已經意識到了它們的弦外之音。我意識到的東西比你迄今為止告訴我的還要多――但我必須通過詢問、通過假裝不懂來告訴你,因為你是真人,僕人是絕對不能給聆聽過神的聲音的人出主意的。「自從星際航行開始以來,這個強大的程序就一直存在於每一台安賽波計算機裡,但它做的僅僅是隱藏這個女人的財富嗎?」

  「你說對了。」清照說,「這實在不可思議。為什麼擁有如此強大力量的人不用它來進行控制呢?也許他們已經使用了。在星際議會建立之前他們就在那裡了,所以也許他們……但為什麼他們現在要反對議會呢?」

  「也許是,」王母說,「也許是他們不在乎力量。」

  「誰不在乎?」

  「控制這個秘密程序的人。」

  「那麼為什麼最初他們要創造這個程序?王母,你沒有思考。」

  沒有,當然沒有。我從來就不思考。王母垂下了她的頭。「我是說你雖然在思考,但沒有思考這個問題:誰也不會創造這麼強大的程序,除非他們擁有這麼強大的本領――我是說,想一想這個程序做的是什麼、能夠做什麼:截取發自艦隊的每一條信息,做得天衣無縫,但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把化名『德摩斯梯尼』的文章傳遞到每一顆有人類居住的星球上去,卻叉把傳遞這些信息的事實隱藏起來!他們可以無所不為,他們可以改變任何信息,可以在任何地方製造混亂,或者愚弄人們,使人們相信――相信戰爭爆發了,或者命令人們做任何事情,誰知道這不是真的呢?如果他們真的神通廣大,就一定會使用!一定會使用!」

  「除非程序也許不想被那樣使用。」

  清照放聲大笑起來:「噯,王母,這就是我們關於計算機的第一個教訓。一般人以為計算機實際上是獨立行事,這是可以理解的,但你我知道計算機不過是僕人,告訴它們做什麼,它們才做什麼,它們絕不會主動想做什麼。」

  王母幾乎失去控制,幾乎勃然大怒。你以為絕不想做什麼就是計算機與僕人的相似之處嗎?你真的以為我們僕人只是告訴我們做什麼,我們才做什麼,絕不主動想做什麼嗎?你以為就因為神讓我們跪在地板上磕頭,或者洗手洗得流血,所以我們就沒有別的欲望嗎?

  啊,如果計算機和僕人完全相似,這是因為計算機有欲望,而不是因為人沒有欲望。這是因為我們有需求,我們有渴望,我們有饑餓。我們絕不因饑餓而行動,如果我們這樣做,你們真人就會把我們趕走,另找循規蹈矩的僕人。「你幹嗎生氣?」清照問。

  王母對自己臉上流露出內心的情感嚇得要死,趕緊垂下頭來:「寬恕我吧。」

  「我當然寬恕你,我只想瞭解你。」清照說,「你生氣是因為我嘲笑你嗎?對不起∵―我不該嘲笑你。你只跟我學了幾個月,自然有時候你會忘記現在,不知不覺地回到從前你耳濡目染的觀念上去,因此我嘲笑你是不對的。請寬恕我吧。」

  「哦,小姐,我怎麼敢寬恕你?你一定要寬恕我。」

  「不,是我錯了。這我知道――神已經指出我嘲笑你是卑劣的。」那麼。如果神以為我之所以生氣,是因為你嘲笑我,那他們就很愚蠢。不是愚蠢,就是對你撒謊。我恨你的神,他們只知道羞辱你,卻不告訴你一件值得知道的事情。我這樣想,就讓他們把我劈死吧。

  但王母知道這種情況不會發生。神絕不會動王母本人一根毫毛的。他們只會讓清照――不管怎樣,清照是她的朋友――讓清照躬腰查找木紋,一直尋到王母內疚得要死。「小姐,」王母說,「你沒有做錯事,我壓根兒沒有生氣。」

  沒有用處。清照已經跪在地板上了。王母走開了,雙手捧著臉'――但是她默不作聲,甚至連哭泣都沒有出聲,因為一旦哭出聲來,就會迫使清照從頭開始。或者使她確信她嚴重傷害了王母的心,所以必須重新尋蹤兩條,或者三條,甚至一―神別這樣吧!――整個地板的木紋。王母心想,總有一天,神會吩咐清照尋蹤府上每一間屋子裡的每一條木紋,讓她不是渴死,就是尋得發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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