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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水手們取笑過她,但不是帶著嘲弄,而是帶著溫情,如同父母取笑小孩的膽怯一樣。「這些浪頭不過是小菜一碟。」他們說,「你應該試一試三十米高的浪頭。」

  安德表面是和當年的水手一樣平靜。平靜、超然。同她、米羅和沉默寡言的普利克特交談,但仍有心事沒有表露。安德和娜溫妮阿之間出了什麼岔子嗎?華倫蒂很久沒有看見他們夫妻倆在一塊兒了,不知道他們相處得融洽還是緊張――肯定沒有公開吵嘴。所以,安德的問題也許是他與米拉格雷之間不斷擴大的障礙。這有可能。華倫蒂當然記得,自己當年贏得特隆海姆星人的接受是多麼艱難。最終還是嫁給了一個在特隆海姆星人中間享有盛譽的人才被當地人接受。安德怎麼娶了一個其家庭已經與米拉格雷社會疏離的女人為妻呢?是不是因為他並沒有像人們所期望的那樣完全治癒了這個地方的創傷呢?

  這不可能。那天早晨,華倫蒂拜會了市長科瓦諾·澤爾傑佐和老主教佩雷格裡諾。他們都表示出對安德的深情厚愛。華倫蒂參加的會見太多了,不可能看不出形式上的彬彬有禮、政治家的虛偽與誠摯的友誼之間的區別。如果安德覺得與這些人疏離,這也並不是他們的選擇。

  華倫蒂暗自想,我心裡是有底的。如果安德顯得陌生和疏離,那是因為我們分別太久了,或者是因為與這位怒氣衝衝的年輕人待在一起,他感到不自在。也許是因為普利克特的緣故,她對安德魯·維京的崇拜是不動聲色、處心積慮的,這反倒使他想疏遠我們。也許僅僅是因為我堅持要在今天立刻會見蟲族女王,甚至在會見豬族領袖之前。對於他疏遠的原因,不必在同行的這幾人之外去尋找。

  他們首先根據煙幕確定蟲族女王所在的城市的位置。「是化石燃料。」安德說,「她以快得令人厭惡的速度燃燒化石燃料。平時她是絕不會這樣做的――蟲族女王們精心愛護她們的王國,絕不會這樣浪費,而且弄得臭氣熏天。但如今蟲族女王匆匆忙忙的,再說人類表示允許她進行必要的焚燒和污染。」

  「什麼必要?」華倫蒂問。「人類沒有說,蟲族女王也不會說,但我有我的猜測,而且我想你也會猜測的。」

  「豬族希望依靠蟲族女王的工作,只花一代人的時間就躍人高度發達的技術社會嗎?」

  「幾乎不可能。」安德說,「他們太保守了。他們想知道需要知道的一切――但又對他們周圍佈滿機器壓根兒不感興趣。要知道他們從森林之樹那裡能自由輕鬆地獲得每一種有用的工具。我們稱之為工業的東西,他們仍然視之為洪水猛獸。」

  「為什麼還有那麼大的煙?」

  「還是去問她吧。」安德說,「也許她會對你說實話的。」

  「我們肉眼看得見她嗎?」米羅問。「哦,能看見。」安德說,「至少――我們可以站在她面前。她可以接觸我們。但也許我們看見得越少越好。她住的地方通常是黑暗的,除非她臨近產卵期。在產卵期她需要良好的光照,於是工蟲就打開地道,讓光線照進來。」

  「他們沒有人造燈光嗎?」米羅問。「他們從來不用,」安德說,「甚至在蟲族戰爭期間返回太陽系的星際飛船上也沒有用。他們看見熱就如我們看見光。熱源對他們而言清晰可見。我想他們甚至將他們的熱源設計成各種圖案,這些圖案只能從審美角度進行闡釋。這叫做熱繪畫。」

  「那麼,他們為什麼產卵要用光呢?」華倫蒂問。「我很不情願把它叫做一種儀式――蟲族女王對人類宗教嗤之以鼻。乾脆說這是他們基因遺傳的一部分。沒有陽光,就沒有產卵。」

  這時候,他們來到了蟲族城。

  華倫蒂對他們的發現並不感到驚奇――畢竟,她和安德年輕時曾在蟲族曾經居住過的羅弗星球上的第一個殖民地待過。但她知道,這個發現對米羅和普利克特來說很稀奇古怪。事實上,這又勾起了她昔日的迷惑。但並不是因為這座城市有什麼明顯的奇異之處。這裡有建築物,大部分都很低矮,不過建築結構都和人類的建築相同。沒有道路和街道,建築物的佈局混亂無序。沒有一座建築是從平地升到普通高度。有些建築物只是一個屋頂靠在平地上,有些則高聳人雲。油漆似乎僅僅用來防腐――沒有任何裝飾。安德提到過,熱源也許是從審美的角度使用;肯定沒有別的東西被它們像熱源這樣使用。「毫無意義。」米羅說。他們正在環繞一座至少三百米高的建築,而且看見附近還有十多座類似的建築。「從表面上看是沒有意義,」貨倫蒂說,她回憶起羅弗星來,「但如果你能夠往地道裡走一走,就會發現地下一切都有意義。地道的走向遵循岩石的天然縫隙和肌理,渾然天成,具有生物學上的節律蟲族對此非常敏感。」

  「那些高大建築是做什麼的?」米羅問。「飛簷是他們下行界限。如果他們需要更高,就得往上修。」

  「他們修這麼高的建築幹啥?」米羅問。「我不知道。」華倫蒂說。

  在這次遠足中,普利克特第一次開口了:「是火箭。」

  華倫蒂瞟了安德一眼,只見他微微一笑,稍稍點了點頭。看來,普利克特的話證實了他的猜疑。「用來幹啥?」

  華倫蒂差點說出來:當然是為了發射進太空!可是這不合情理――米羅從來沒有在一個還沒有進人太空時代、同時拼命想進人太空的星球上生活過。對他來說,離開行星意味著要將航天飛機帶到軌道空間站。然而,要運輸任何一種重大的深空①建設計劃所需要的物質,盧西塔尼亞星人僅有的那架航天飛機是難以勝任的。「她在建造什麼?空間站嗎?」華倫蒂問。「我想是的。」安德說,「可是這麼多火箭,而且這麼龐大――我想她是計劃一次建成。說不定她在拆用火箭零件呢。你覺得可能性有多大?」

  ①太陽系以外的空間

  華倫蒂一氣之下,差點回答:我怎麼知道?但她立即意識到,他不是問她,因為他幾乎馬上就自己回答了。這意味著他一定是問了藏在他耳朵裡的計算機。不對,不是「計算機」,是簡。他在問簡。華倫蒂認為飄行車裡雖然只有四個人,但還有第五個人在場,通過安德和米羅戴的寶石察言觀色,這個想法華倫蒂還不習慣呢。「她可以一氣呵成。」安德說,「實際上,有了這裡火山噴發出的化學物質、蟲族女王已經熔化的金屬,足以建造不止一座空間站,而且還可以適應兩艘小遠程星際飛船,也就是蟲族第一次遠征使用的那種飛船。是殖民地飛船的蟲族版本。」

  「趕在艦隊到來之前。」華倫蒂說,她豁然開朗。原來蟲族女王准各舉家遷移。她可不想在「小大夫」第二次到來的時候,讓自已的種族困在一顆行星上。「你看出了問題。」安德說,「她不會告訴我們她在幹啥的,所以我們得依靠簡的觀察,再加上我們的猜測。而且據我的猜測,形勢並不美妙。」

  「到底出了什麼問題,蟲族要離開這顆星球?」華倫蒂問。「不僅僅是蟲族。」米羅說。

  華倫蒂馬上聯想到了豬族。難怪豬族允許蟲族女王製造如此嚴重的污染。難怪從一開始就計劃建造兩艘飛船。「一艘飛船載蟲族女王,另一艘載豬族。」

  「這是他們的意圖。」安德說,「但在我看來,實際上――這兩艘飛船都是要來載德斯科拉達病毒的。」

  「我們的聖母。」米羅悄聲說。

  華倫蒂頓時感到不寒而慄。蟲族女王尋求拯救自己的種族是一碼事,但她要將具有自我適應能力的致命病毒運輸到其他星球上,則完全是另一碼事。「你明白我的進退兩難了吧。」安德說,「你明白為什麼她不直接告訴我她在幹啥了吧。」

  「你不能夠阻止她,是嗎?」華倫蒂問。「他可以向議會艦隊發出警報嘛。」米羅說。

  說得對。幾十艘武裝到牙齒的飛船,從四面八方彙集到盧西塔尼亞星――如果它們接到警報說有兩艘星際飛船即將離開盧西塔尼亞星,如果讓它們進人原先的軌道,它們就能夠攔截那兩艘飛船,並且予以摧毀。「你辦不到吧。」華倫蒂說。「我既不能阻止他們走,也不能讓他們走。」安德說,「阻止他們走要冒毀滅蟲族和豬族的風險;讓他們走則要冒毀滅全人類的風險。」

  「你必須遊說他們。你必須和他們達成某種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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