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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安德知道娜溫妮阿的決定是正確的――保持兩條線的研究,先多瞭解,然後再做決定。然而,科尤拉和格雷戈卻都沒有領會她的意圖,都以為一切全系在德斯科拉達病毒是否是智慧生物上面。「即使它們智慧生物,」安德說,「這也並不意味著它們是神聖不可侵犯的,而是完全取決於它們是異族還是異種。如果是異族――如果我們理解它們,它們也理解我們,彼此找出辦法共同生活――那就太好了。我們安全了,它們也安全了。」

  「一個偉大的和平締造者打算同一個分子締結和約嗎?」格雷戈問。

  安德沒有理睬他的諷刺口吻,繼續道:「另一方面,如果它們企圖毀滅我們,而我們又找不到途徑與它們交流,那麼它們就是異種――有智慧的異種,頑固不化,充滿敵意,十分危險。異種我們是無法與之共處的。異種是我們自然而然要永遠與之戰鬥到底的,而在戰爭期間,我們惟一的道德選擇就是採取一切必要的行動,戰勝敵人。」

  「說得對。」格雷戈說。

  科尤拉雖然討厭弟弟得意洋洋的語調,但還是聽了安德的這番話,掂量了話意,然後試探性地點了點頭。「只要我們不先人為主地假定它們是異種就行。」科尤拉說。「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也可能有中間道路走。」安德說,「也許埃拉能夠找到辦法取代所有的德斯科拉達病毒,而又不會摧毀它們的記憶和語言能力。」

  「不行!」科尤拉又激動起來,「你們不能――你們沒有權利保留它們的記憶能力,卻剝奪它們的適應能力。這就好像它們給我們做腦白質切除術一樣。如果是戰爭,那就打吧,消滅它們,但不能偷走它們的意志,卻保留它們的記憶。」

  「沒有關係。」埃拉說,「這是做不到的。我想,實際上我在作繭自縛,幹一項不可能完成的工作。對德斯科拉達病毒動手術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不像對動物體檢,做手術。我怎麼做得到使麻醉分子在我進行切除手術期間不至於自我癒合呢?也許德斯科拉達病毒在物理學意義上並不怎麼在行,但在分子外科學方面卻比我強多了。」

  「到目前為止是這樣的。」安德說。「到目前為止我們什麼也不知道,」格雷戈說,「只知道德斯科拉達病毒千方百計想消滅我們,而我們卻還在絞盡腦汁考慮是否應該還擊。我再靜觀一陣事態的發展,不會永遠這樣下去的。」

  「還有豬族呢?」科尤拉問,「對於我們是否應該改變不僅使他們得以繁殖,而且首先把他們創造成了智慧生物的分子,難道他們沒有權利投票決定嗎?」

  「這東西企圖消滅我們。」安德說:「只要埃拉想出的辦法既能夠消滅病毒,而又不至於干擾豬族的繁殖週期,我想他們是沒有任何權利反對的。」

  「也許他們的感受不一樣吧。」

  「那麼,他們也許最好是發現我們在做什麼。」格雷戈說。「對於我們正在進行的研究,我們不能告訴別人――無論是人類還是豬族。」娜溫妮阿嚴厲地說,「否則幽活,會引起可怕的誤解,從而導致暴力和死亡。」

  「看來,我們人類是一切生靈的法官。〃科尤拉說。「不對,科尤拉,我們科學家是在收集信息。」娜溫妮阿說,

  「在我們收集到足夠的信皋之前,誰也不熊做出任何判斷。因此,這裡的每一個人都要遵守保密原則。科尤拉和格雷戈都要遵守。在我發話之前,你們不得告訴任何人,而且在我們對情況進一步瞭解之前,我是不會發話的。」

  「在你發話之前,」格雷戈唐突地問,∶「還是在『死者代言人』發話之前?」

  「我是首席異族生物學家。」娜溫妮阿說,「至於什麼時候我們瞭解得差不多了,這由我一個人決定。明白了嗎?」

  她等待在座的每一個人回答。大家都同意了。

  娜溫妮阿站起來。會議結束了。科尤拉和格雷戈差不多立即就離開了;娜溫妮阿吻了吻安德的臉,然後領著他和埃拉走出她的辦公室。

  安德留在實驗室裡,跟埃拉談話:「把你研究的替代病毒傳播到盧西塔尼亞星上每一支土著種族的全部成員身上,有沒有辦法?」

  「我不知道。」埃拉說,「不過,比起如何讓搶在德斯科拉達病毒適應或者逃走之前,將替代病毒傳播到一個生物體的每一個細胞來,這個問題還不算太難。我必須創造某種基因攜帶病毒,也許我這種病毒不得不部分地模擬德斯科拉達病毒本身――德斯科拉達病毒是我見到的惟一一種這樣的寄生蟲:它人侵宿主速度之快、之徹底,使我需要用基因攜帶病毒來解決。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我要學習如何從德斯科拉達病毒那裡盜竊技術來取代它。」

  「這並不具有諷刺意味――」安德說,「這是世界運行的方式。有人曾經告訴過我,對你有價值的惟一的老師就是你的敵人。」

  「這麼說來,科尤拉和格雷戈一定在授予高級學位咯。」埃拉說。「他們的爭論是有益的。」安德說,「它迫使我們對我們正在做的事情的方方面面進行斟酌。」

  「如果他們中有一個決定把事情洩露出去, 他們的爭論就有害而無益了。」

  「我們這個家庭是不會把家庭內部的事情告訴陌生人的。」安德說,「這點在所有人中我是最清楚的。」

  「恰恰相反,安德。在所有的人中,你最清楚我們是多麼渴望與陌生人交談——當我們想一吐為快的時候。」

  安德不得不承認,她是對的。安德剛剛來到盧西塔尼亞星的時候,要讓科尤拉、格雷戈`米羅、金和奧爾拉多相信他、和他交談是很困難的。但埃拉從一開始就跟他交談,於是娜溫妮阿的其他孩子也都跟他交談,最後娜溫妮阿本八也跟他交談。這個家庭的成員對家庭忠貞不渝,但都個性倔強,都有自己的主見,人人都相信自己的判斷勝過別人。格雷戈或者科尤拉,也許會自作主張,認為告訴外人才是最符合盧西塔尼亞星(或者人類,或者科學)的利益的,於是保密原則就會被打破。

  同樣,早在安德到來之前,不干涉豬族的原則就已被打破了。

  安德心裡想,糟糕,又是一個可能的災難之源,完全不是我的力量所能控制的。

  安德離開實驗室的時候,和往常多次那樣,真希望華倫蒂在這裡。她善於解決道德困境。她很快就要到了――但能及時趕到嗎?安德理解並且同意科尤拉和格雷戈提出的大部分觀點。最傷腦筋的是,由於需要保密,安德不能親自告訴豬仔、甚至不能告訴「人類」這樣一個決定:它對豬族的影響與對來自地球的任何一個殖民者的影響一樣嚴重。然而,娜溫妮阿是正確的。如果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眉目之前,就把事情公開,就會輕則造成混亂,重則導致無政府狀態,乃至於流血事件。目前,豬族是和平的――可是這個種族的歷史卻是一部充滿了血與火的歷史。安德步出大門,往回朝實驗田走去,他看見科尤拉站在父親樹「人類」旁邊,手裡握著棍子,在談話。她並沒有怎麼敲擊樹幹,否則的話,安德就聽見了。看來,她准是想密談。沒問題。安德要繞一段路,因此不會走近偷聽。

  可是,科尤拉一看見安德往她這個方向瞧,就立刻結束了她和「人類」的談話,拔腿開走,沿路向大門奔去。這一來,她正好與安德相遇。「洩密嗎?」安德問。他不過是逗笑她。但他的話一出口,就看見科尤拉的神色詭秘,便完全明白了她講的一定是什麼秘密。她的回答證實了他的猜疑。「母親關於正義的觀點並不總是我的觀點。」科尤拉說,「在這件事情上也不是你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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