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奧森·斯科特·卡德 > 外星屠異 | 上頁 下頁 |
二九 |
|
安德把「人類」當作人對待,並不難,因為他與這棵父親樹交談過多次。可是,要把這棵樹看作和他所知道的名叫「人類」的豬仔是同一個人,他怎麼也做不到。安德也許懂得,從精神的角度講,是意念和記憶則構成一個人的屬性,而意念和記憶完整地從豬仔轉化為了父親樹。然而,精神上的理解並不`總能帶來內在的信仰。現在「人類」太異化了。 不過,他依然是「人類」,依然是安德的朋友;安德路過時摸了摸這棵樹的皮。然後,安德岔開正路幾步,走到名叫魯特的更老的父親樹跟前,也撫摩他的樹皮。安德從來不知道魯特也是一個豬仔――魯特死於其他人之手,在安德來到盧西塔尼亞星之前,他的樹就已經長得很高了,枝葉繁茂。安德與魯特交談,沒有任何失落感。 在魯特的樹樁根須中間躺著許多棍子,有些是運到這裡的,有些則是從魯特自己的樹枝脫落的。這些棍子是談話棍。豬仔用談話棍在一棵父親樹的樹幹上敲擊一種節奏,父親樹就會不斷改變自己樹幹裡面的窟窿的形狀,從而改變節奏聲音,產生一種緩慢的話語。安德會敲節奏――當然很笨拙,不過足以敲出話來。 然而,今天安德沒有心思談話。|還是讓普朗特告訴父親樹實驗又一次失敗了吧。以後安德會跟魯特和「人類」交談的。他會跟蟲族女王交談的。他會跟簡交談的。他會跟每一個人交談的。可是,對於解決給盧西塔尼亞星的未來蒙上一層陰影的任何問題,這一切談話都是無濟於事的。這是因為,解決這些問題現在不取決於交談,而是取決於知識和行動――只有其他人才能學到的知識,只有其他人才能完成的行動。而安德本人對這一切卻愛莫能助。 他所能做的,自從他作為孩子戰神打完最後一仗以來所做的一切,只有傾聽與談話。在別的時候,別的地方,這就足夠了。但今非昔比。各種毀滅的陰影籠罩在盧西塔尼亞星的上空,其中一些是安德本人啟動的,可是現在安德魯·維京的行動也好,語言也好,思想也好,都無法解決任何一種毀滅性的威脅。他和盧西塔尼亞星其他公民一樣,命運掌握在別人手裡。要說他與其他公民之間的區別,那就是他知道每一個失敗或者錯誤所帶來的一切危險、一切可能的後果。誰會受到更多的詛咒,是直到臨死那一刻才恍然大悟的人呢,還是日復一日,周複一周,年復一年,眼睜睜地望著滅頂之災一步一步地向自己逼近的人? 安德離開父親樹,沿著老路朝人類殖民地走去,穿過大門,穿過外星生物學實驗室門。埃拉最信賴的助手豬仔――名叫「聾子」,儘管他壓根兒不聾――立刻領著安德來到娜溫妮阿的辦公室,埃拉、娜溫妮阿、科尤拉和格雷戈都在那裡等他。安德舉起裝著馬鈴薯植物碎片的袋子。 埃拉搖了搖頭;娜溫妮阿歎息了一下。不過,看上去她們遠遠沒有安德所預料的那麼失望。顯然,她們另有心事。「我想我們早就預料到了。」娜溫妮阿說。「但我們不得不試呀。」埃拉說。「為什麼我們不得不試呢?」格雷戈質問。格雷戈是娜溫妮阿的小兒子――因此也是安德的繼子,三十多歲了,作為一位才華橫溢的科學家當之無愧,可是他似乎熱衷於在所有的家庭討論中扮演魔鬼的角色,無論是討論外星生物學,還是漆牆的顏色。「我們引進新品種,不過是教會德斯科拉達病毒如何繞過我們擁有殺死它的每一種方法。如果我們不儘快把它消滅,它就會把我們消滅。一旦德斯科拉達病毒被消滅了,我們就可以種正宗的傳統馬鈴薯,用不著這樣瞎折騰了。」 「那不行!」科尤拉大聲叫道。她的發怒令安德吃了一驚。即使她在心情最好的時候也不願意開口說話,因而此時她說話這麼大聲實在是意想不到。「我告訴過你德斯科拉達病毒是有生命的。」 「我也告訴過你病毒就是病毒。」格雷戈說。 格雷戈呼籲滅絕德斯科拉達病毒,這使安德感到不安――這可不像他呼籲做點事情來毀滅豬族那麼容易。格雷戈可以說是在男性豬仔中間長大的,比任何人都更瞭解豬族,講豬族的語言比任何人都講得好。「孩子們,安靜,讓我把情況解釋給安德聽。」娜溫妮阿說, 「埃拉和我在討論如果馬鈴薯實驗失敗了我們怎麼辦,她告訴我――不行,還是你來解釋吧,埃拉。」 「思路倒很簡單。我們不必想方設法去種抑制德斯科拉達病毒生長的植物,而是要追擊病毒本身。」 「正確。」格雷戈說。「閉嘴。」科尤拉說。「行行好吧,格雷戈。請聽你姐姐的請求吧。」娜溫妮阿說。 埃拉歎了一口氣,繼續講下去:「我們不能殺死它了事,因為那會殺死盧西塔尼亞星上其他所有土生土長的生命。因此,我建議設法研製一種新型的德斯科拉達病毒,這種病毒在盧西塔尼亞星所有生物的繁殖週期中扮演的角色和目前的病毒一樣,但卻沒有能力適應新的物種。」 「你能夠摧毀病毒的那部分能力嗎?」安德問,「你能夠發現嗎?」 「不大可能。但我想,我能夠發現病毒在豬仔和其他全部雌雄動植物體內很活躍的所有部分,把它們全部保留下來,把其餘的全部拋棄掉。然後,我們增加一種基本的繁殖能力,再建立一些接收器,這樣它就會對宿主體內的適當變化做出適當的反應。然後,我們將整個東西植人一個小小的細胞裡,這樣我們就製造出來了――德斯科拉達病毒的替代病毒,於是豬族和所有土著生物都安全了,同時我們也將高枕無憂了。」 「這麼說來,你要對全部原德斯科拉達病毒噴藥,把它們斬盡殺絕嗎?」安德問,「如果已經存在一種具有抗藥性的病毒,那會怎麼樣?」 「不,我們不給它們噴藥,因為噴藥會消滅已經寄生在盧西塔尼亞星上所有生物體內的病毒。這部分實在微妙――」 「其他部分似乎容易些,」娜溫妮阿說,「從無中造出一種新的細胞器官來――」 「我們不能把這些細胞器官只注射到幾個豬仔或者整個豬族體內,因為我們還得把它們注射進本土的每一隻動物、每一棵樹、每一片草葉裡。」 「這辦不到。」安德說。「所以,我們必須研究一種機制,普遍傳播新細胞器官,與此同時徹底剷除舊病毒。」 「異族大滅絕。」科尤拉說。「這就是爭議的焦點。」埃拉說,「科尤拉說,德斯科拉達病毒是有感覺的。」 安德望著他最年輕的繼女說:「一種有感覺的病毒嗎?」 「它們有語言,安德。」 「什麼時候發現的?」安德說。他試圖想像一個基因分子――即使像德斯科拉達病毒一樣長,一樣複雜――怎麼可能說話。「我已經懷疑了很長時間。我在沒有把握之前,是不會說出來的。可是――」 「這說明她沒有把握。」格雷戈得意洋洋地說。「但現在我差不多有把握了。再說,在我們瞭解一個物種之前,你是不能把這物種整個兒全毀滅的。」 「它們是怎麼說話的?」 「當然不像我們。」科尤拉說,「它們在分子的層次上相互來回傳遞信息。我先前在研究新型抗殺毒劑型病毒怎麼蔓延這麼快、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就取代了全部舊病毒的時候,第一次注意到這個情況。我無法解決這個問題,因為我把問題提錯了。它們並不取代舊病毒,只是傳遞信息。」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