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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華倫蒂、雅各特和普利克特一直待在駕駛艙裡,討論他們瞭解到的事情,竭力弄明白這些事情意味著什麼,會發生什麼。他們得出的惟一結論是,雖然前途未蔔,但可能比他們最恐懼的要好得多,而又比他們最希望的差得遠。難道世界不就是這樣運轉的嗎?

  「是這樣的。」普利克特說,「只是例外除外。」

  這是普利克特的風格。除了教書外,她總是沉默寡言。但她不開口則罷,一旦開口,就一錘定音。只見她起身離開駕駛艙,朝她那十分難受的床鋪走去;和平時∵樣,華倫蒂繼續勸說她回到另一艘飛船上去。「瓦爾薩姆和羅都不想我住在他們的屋子裡。」普利克特說。「他們一點也不在意。」

  「華倫蒂,」雅各特說,「普利克特不想回另一艘飛船,因為她不想錯過一切。」

  「哦。」華倫蒂說。

  普利克特嘿嘿地笑了:「晚安。」

  不一會兒,雅各特也離開了駕駛艙。臨走時,他把手放在華倫蒂的肩上片刻。「我跟著就來。」她說。當時,她打算馬上就跟他走。然而,她卻留在駕駛艙,陷入深思,』竭力想弄明白宇宙的意義。正是這個宇宙,將會把人類已知的所有非人類的智慧生物同時置於滅絕的危險之中。蟲族女王、豬族,現在還有簡,簡是她那個種族惟一的一個成員,也許是惟一存在的一個。確確實實存在大量的智慧生物,然而知道的人卻寥寥無幾。這些智慧生物將會依次被消滅,無一倖免。

  至少,安德最終會意識到:這就是自然法則,對於三千年前毀滅蟲族事件,也許並非如他始終耿耿於懷的那樣,是他的罪過。滅絕異族的機制必須建立在宇宙裡,冷漠無情,即使是對宇宙中最傑出的成員。

  她怎麼可能有別的想法?來到宇宙的每一種生物都面臨著滅絕的威脅,為什麼智慧生物就應該免於這種威脅呢?

  雅各特離開駕駛艙有一個小時了,華倫蒂才終於關掉計算機終端,起身睡覺去。可是,她突發奇想,停住,對著空中說起話來。「簡?」她說,「簡?」

  沒有回答。

  她沒有理由期待回答。耳朵裡安有寶石的是米羅。米羅和安德都有。她想,簡同時監視多少人?也許她至多能夠監視兩個人。也許兩千人。也許兩百萬人。作為幽靈存在於核心微粒網絡裡的一個生靈,其局限性,華倫蒂知道什麼?即使簡聽見了她,她也沒有權利期待簡的回答。

  她來到米羅的房門與她和雅各特共住的房門之間的走道上,停下來。屋子不隔音。她聽見艙房裡雅各特輕輕的呼嚕聲。她還聽見另一種聲音。米羅的呼吸聲。他沒有睡。也許他在哭泣。她撫養了三個孩子,自然一聽就聽出了那沉重、刺耳的呼吸聲與正常呼吸聲的差異。

  他不是我的孩子。我不應該多管閒事。

  可是,她還是推開門;門悄然無聲地開了,卻將一束光線投過床鋪。米羅立即停止了哭泣,但他一雙哭腫的眼睛望著她。「有什麼事?」他說。

  她走進屋裡,坐在他的臥鋪旁邊的地板上,他們倆的臉僅有幾英寸之遙。「你以前從來沒有為自己哭過,是嗎?」她說。「哭過幾次。」

  「但今晚你是為她而哭吧?」

  「既為她哭,也為我自己哭。」

  華倫蒂俯身湊近,伸出手臂擁抱他,將他的頭放在她的肩上。「不。」他說,但沒有將身體脫開。不一會兒,他的手臂笨拙地擁抱著她。他不再哭了,但同意她擁抱一會兒。這也許會給他一點安慰。但華倫蒂沒法知道。

  隨後,他脫開身子,仰面滾在臥鋪上。「對不起。」他說。「歡迎你。」她說。回答的是對方的意思,而不是對方的話,她'總是這樣。「別告訴雅各特。」他悄聲說。「沒有什麼可告訴的。」她說,「我們這次交談很有意義。」

  她起身離開,順手關上屋門。他是個好小夥子。她高興地看到他在乎雅各特對他有什麼看法。如果今晚他的眼淚帶有自憐,那又有什麼關係?她自己不是也這樣哭過幾次嗎?她提醒自己,悲痛者幾乎總是因為自己的失落才悲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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