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奧森·斯科特·卡德 > 安德的影子 | 上頁 下頁
一一五


  那正是它們密密匝匝地聚集在這裡的原因。蟲族女王就在這附近。

  在哪裡呢?女王一定坐鎮在行星上,豆子想。它們的意圖是阻止我們接近行星。

  我們正好需要一個這樣的目標。「設備醫生」只有在擊中大質量的聚合體時,才能引發威力驚人的連鎖反應。行星非常符合這個條件。

  只可惜我們的飛船無法穿過大群敵艦組成的屏障,進入到可以有效發射「設備醫生」的區域。如果說人類歷史可以為這種情形提供相關教訓的話,那麼在這種情形下只有一條路可走:撤退!是啊,在敵人擁有絕對優勢的兵力時,唯一明智的決策就是立即撤退,保存有生力量,另找機會再戰。

  然而,這是一場一仗決勝負的戰爭,不存在任何其他機會,所以絕不能考慮撤退。撤退就意味著整場戰爭的失敗。兩代人之前開始發射攻擊飛船時,就沒有派出足夠的兵力。當時送走這支艦隊的決策者也許根本沒想過,要攻打的目標是蟲族的母星,是敵人的老巢。眼下,敵人的艦陣攔在前面,沒有人能看出絲毫漏洞。他們甚至連衝擊一下敵人的防禦網,使敵人暴露出弱點的力量都沒有。不管你安德有多聰明,你現在手下只有一個拿著鏟子的人,所以你根本不可能掘開一道攔海大堤。

  人類的艦隊由區區二十艘星際戰艦組成,每艘只裝載了四架戰機。還都是最老式的那種,比前段時間戰鬥中的那些戰機行動更遲緩。道理很簡單——蟲族母星是所有攻擊目標中距離我們最遠的,所以攻打蟲族母星的艦隊從地球出發的時間也最早。當時,人類的戰機只有這樣的水平。

  八十架戰機,要和至少五千艘,甚至一萬艘敵艦作戰。無法確定敵艦數量。敵人的戰艦閃閃爍爍,像一大群螢火蟲。

  很漫長的一段時間過去了——有好幾十秒,甚至也許有一分鐘。平常這個時候,安德早就讓他們展開隊形,準備行動了。但這一次,到現在為止他還沉默著,一言未發。

  豆子操控臺上的一個特殊信號閃亮了。他清楚這個信號的含義。他現在只需按下一個按鍵,這場戰爭的指揮權就切換到他這邊來了。IF的決策層把機會給了他,因為他們認為安德已經走神了。

  他並沒有走神,豆子想,他沒有驚慌失措。他和我一樣,正在盡力瞭解戰場形勢。但無計可施啊。不過他還不知道這原本就是一場撞大運的戰爭,一場無法補救的災難。

  教官們聰明過頭了,自始至終向他隱瞞事實真相。但是,現在他們可要引火燒身啦。如果他們早點讓安德知道這不是遊戲,而是真正的戰爭,也許他還會拼死一搏,或者憑他的天賦想出一個豆子想不到的、能解決眼前這個難題的方法。但是安德不明真相,對他來說這與那次在戰斗室裡迎戰兩支戰隊一樣。當時安德把指揮權移交給豆子,表達的含義相當清楚:拒絕投入這樣的遊戲。

  有那麼一陣子,豆子產生了一種喊破真相的衝動。這不是遊戲,這是真刀真槍的廝殺,這是最後的決戰,輸了我們就全完啦!但是這樣鬧一陣,除了引起大家的驚慌以外,還能起到什麼作用呢?

  現在就算是看一眼那個可以使自己接管全域控制權的按鈕,都顯得十分荒謬。安德還沒有崩潰和失敗。這場戰鬥壓根兒不可能打勝,甚至壓根兒就不該打。那些飛船上的人的生命不應該浪費在這樣一個絕望的輕裝突擊隊上。

  如果我能想出一個可行的方案,也許我還可以考慮接管指揮權。可惜我沒有任何對策,只好撒手不管了。這是安德的遊戲,不是我的。

  還有另一個理由使他不願意接管戰局。

  豆子回想起自己曾站在一個危險的、桀驁不馴的無賴面前,當時那個無賴正仰面朝天倒在地上。自己對波可說,現在就把他殺了,殺了他。

  我當時沒錯。現在,我又一次面臨危險的敵人,蟲族是宇宙中的無賴,必須剷除它們。儘管我不知道該怎樣做,但我們不能輸。我不知道該怎樣打贏這場戰爭,並不意味著安德不知道。也許安德現在還沒有想出一個可行的方案,但如果真有人能夠找到一個辦法,如果真有人能夠創造奇跡,那個人必定是安德。

  在安德的指揮下,所有人都能夠表現出最佳狀態。但如果是我來接管,大家就可能會心不在焉。所以即便我瞅準時機,設計出某種方案,也不可能實現。

  只有安德才能做到。如果他放棄,我們就死定了。就算蟲族本來並沒有打算再派一支艦隊來侵略我們,今天這場戰鬥之後,它們也一定會重整旗鼓,大動干戈。迄今為止,我們在每次戰鬥中都大獲全勝。如果這次不能取得最終勝利,不能徹底摧毀它們,那麼,它們終將捲土重來。而且到那時,它們會研製出它們自己的威力更強大的「設備醫生」。我們只有一個地球。我們只有一個希望。

  動手吧,安德。

  豆子腦海裡閃過安德在飛龍戰隊第一次訓練時說過的那句話:記住,敵人的大門在下方。飛龍戰隊最後一次戰鬥,在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時候,安德實施的絕地反擊戰略就是,不顧一切,直撲敵方大門。在那場難忘的戰鬥中,豆子的別動隊最終用四頂頭盔抵住敵方大門,贏得了勝利。可惜眼前沒有這樣的機會。

  只要「設備醫生」能擊中行星就萬事大吉。但你怎麼看也看不出有這種可能性。

  從這個遊戲中,大人們也許可以得出一個教訓,別讓孩子們去做本來該由成年人做的工作。那毫無希望。安德現在遲疑不決,但是再不動手,我們就沒時間啦!

  「記住,」豆子冷冷地說,「敵人的大門在下方。」

  「蒼蠅」莫洛、「熱湯」韓楚、達普爾、「瘋子」湯姆全都猙獰地笑起來。這幾個前飛龍戰隊的組長,都還記得原來天天掛在嘴邊的這句話。

  但安德並沒有把這句話當成玩笑。

  安德好像還沒有意識到,他無法將「設備醫生」投放到行星上去。

  與豆子的預計相反,耳邊傳來他的聲音。安德開始下達命令了。他讓他們集合編隊,一架戰機緊挨著一架戰機,構成一個圓柱體。

  豆子直想大叫,別那麼做!飛船裡全是真人,別讓他們去送死!別讓他們成為犧牲品!

  但他管住了自己的舌頭,因為,在他思想背後,在他心靈深處,他還是希望安德無所顧忌地採取行動。只要有一線希望贏得最終的勝利,就值得付出犧牲。

  安德讓集結成圓柱體的機群整體行動起來,左閃右晃,躲開敵人變化多端的集群編隊。

  敵人顯然察覺到了我們的意圖,豆子想。它們知道我們這種看似混亂的移動的目的,是為了不斷靠攏行星。

  任何時候,敵人只要集中兵力就可以把我們全部摧毀。但它們為什麼不這樣做?

  豆子想,蟲族之所以不敢收縮兵力打擊安德的密集編隊,是因為那樣一來,它們自己的飛船也不可避免地將會相互靠攏,而安德就可以趁機發射「設備醫生」來對付它們了。

  接著他想到另一種可能性。是不是因為蟲族飛船太多了呢?是不是蟲族女王沒有精力同時照顧上萬艘飛船?的確,指揮這麼多飛船在空間靈活運動的同時,還要注意讓它們彼此之間始終保持一定距離,要花費的腦力和體力簡直難以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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