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奧森·斯科特·卡德 > 安德的影子 | 上頁 下頁
九一


  「還要加上每一個副組長。」他本想接著說,很遺憾,你們狡兔戰隊運氣不好,分派給你們的指揮官是我。但豆子尋思,安德永遠都不會說出這種自卑的話,如果真要想成為一個優秀的指揮官,就不能從一個道歉開始。「我覺得卡恩·卡比有一支好隊伍。」豆子說,「第一個星期之內,我不想調整任何組長和副組長的位置。總之,我得先瞭解訓練情況,再決定我們以後在戰鬥中採取什麼樣的組織方式。從現在開始,我們的戰鬥對手,大多數都是由飛龍戰隊訓練出來的那些指揮官帶隊。」

  伊圖馬上做出了反應。「夥計,也就是說,以後的戰鬥會越來越古怪,對吧?安德訓練出你們這些傢伙,而現在你們卻要開始互相對打了。」

  「有一件事情可以確定。」豆子說,「我並不打算讓狡兔戰隊去模仿安德的飛龍戰隊。我們的隊員不同,對手也不一樣。狡兔戰隊本來就是一支出色的隊伍,我們用不著去模仿任何人。」

  伊圖咧嘴一笑。「就算你這是在胡說,長官,那也是我聽過的最棒的胡說。我會按你的意思通知下去的。」他敬了一個禮。豆子回禮,然後轉身往安德的宿舍走去。

  安德的床墊、毯子和枕頭都被扔到了走廊裡。豆子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啦?看到毯子和床墊上沾著的水印和血漬,他才打消了心頭的疑問。水是從淋浴後的安德身上來的,血是從邦佐臉上來的。安德顯然不願意讓它們留在寢室裡。

  豆子敲敲門。

  「走開。」安德低聲說。

  豆子繼續敲門,沒反應,再敲。

  「進來吧。」安德說。

  豆子推開門。

  「走開,豆子。」安德說。

  豆子點點頭,他理解安德現在的情緒。但他來這裡是因為有話要講,所以他並不走開,只是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鞋,等待安德問他到底有什麼事。或者對他發火。

  但安德一聲不吭,保持著沉默。

  豆子抬起頭,看到安德正凝視著他,臉上沒有怒色,僅僅是……看著他。

  他向安德走近一步,把手翻了一下,這樣安德就能看到他手上那紙調令了。豆子沒有把調令遞給安德,但他知道安德會看見的。

  「你被調走了?」安德問。他說話的聲音死氣沉沉,好像一點兒都不覺得意外。

  「去狡兔戰隊。」豆子說。

  安德點點頭。「嗯,卡恩·卡比是好樣的。我希望他能看到你的價值。」

  這句話正是豆子渴望已久的、能在安德這裡聽到的鼓勵。他控制住內心的激動,先說正事要緊。

  「卡恩·卡比今天畢業了。」豆子說,「我們戰鬥時,他得到的通知。」

  「哦。」安德說,「那麼誰接任狡兔的指揮官?」聽上去他對這個問題並沒有什麼興趣。只不過說到這裡了,就隨口問一句。

  「我。」豆子說。他有點局促不安,但嘴角還是露出了一個不經意的微笑。

  安德仰頭望著天花板,點點頭。「當然,畢竟,你只比當戰隊長的正常年齡小四歲。」

  「這倒不像是一件有趣的事情。」豆子說,「我不知道這地方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是的,豆子想,我能感覺到整個系統的運轉陷入了恐慌。「比賽全走樣了。現在又來這一手。你知道,我不是唯一被調走的人。他們讓半數以上的指揮官畢業,然後把我們的人調去填補這些空缺。」

  「哪些人?」安德現在好像有點感興趣了。

  「好像是——所有的組長和副組長。」

  「當然了。如果他們成心毀掉我的戰隊,他們就會選擇連根拔起。不管他們要做的是什麼,這次他們做得很徹底。」

  「你還是會贏的,安德。我們都知道。剛才『瘋子』湯姆還說『你們的意思是讓我想出對付飛龍戰隊的辦法?』每個人都知道你是最傑出的。」他說這幾句話,連自己都覺得有點不著邊際。他想激起安德的進取心,但他知道其實安德比他更清楚這一點。不過他仍然喋喋不休地說下去:「他們無法打垮你,無論他們怎麼——」

  「他們已經把我打垮啦。」

  他們耍賴皮,豆子想這麼說,但那是另一碼事,你不能被打敗,你要打敗他們。但此刻,從他嘴裡說出這些話來會顯得空洞無力。豆子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不,安德,他們不能——」

  「我不再關心戰鬥遊戲了,豆子。」安德說,「我不玩了。不再訓練。不再戰鬥。他們愛把那些小紙片放在地板上,隨他們好了。但我不會接受。今天出門之前我就下定了這個決心,所以我才讓你去通過敵人的大門。當時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但我已經覺得無所謂了。我現在只想擺脫這種生活。」

  我知道,豆子想。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如果你真能夠擺脫,你不早就擺脫了嗎?「你真應該看看威廉·畢當時臉上的表情。他站在那兒苦苦思索,好半天都沒有想通他為什麼會失敗,你只剩下七個人還能動彈,而他卻只損失了三名隊員。」

  「我為什麼要去看威廉·畢的表情?」安德說,「我為什麼要去打敗別人?」

  豆子感到自己的臉窘得發燙,自己一定是說錯了什麼話。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才能讓安德感覺好一點,讓他明白大家對他的愛戴和尊敬有多深。

  但是,愛戴和尊敬不也是一種壓力嗎?在現在這種時候,那同樣會讓安德厭倦。豆子覺得不管說什麼都只會加重安德的負擔。所以他乾脆閉緊嘴巴,什麼也不說了。

  安德抬起手按著額頭。「我今天出手太重,把邦佐打壞了,豆子。我出手真的太重了。」

  是啊,這才是安德情緒低落的癥結所在。浴室那場可怕的鬥毆給安德帶來了多麼沉重的負擔啊。那場肉搏,你的朋友,你的戰隊,都沒有能夠趕到你身邊來保護你。但是,真正使你受到傷害的並不是你面對的危險,而是你自衛時給對方造成的傷害。

  「他自找的。」豆子說。他這句話說得有點勉強。但他還能怎麼說呢?

  「我把他打趴在地上。」安德說,「他看上去像已經死了,而我卻還在不停地傷害他。」

  看來他知道了。不過……他還不能確定。豆子不會告訴他這事的。雖然朋友之間應該絕對誠實無欺,但現在還不到時候。

  「我只是想確保他以後不會再來傷害我。」

  「他不會了。」豆子說,「他們把他送回家了。」

  「已經送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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