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奧森·斯科特·卡德 > 安德的影子 | 上頁 下頁 |
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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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一會兒,大家都各就各位。他們是在空間站設定的「早晨」這個時間段到達的——空間站建立之初就使用這種佛羅里達時間,這給大多數來自歐洲和亞洲的人帶來點小麻煩。對於從歐洲起飛的孩子而言,現在是傍晚時分,有一段很大的時差需要適應。迪馬克解釋說要想把身體調整到正常狀態,得進行充分的體能鍛煉,還要在下午小睡一會兒——不能超過三小時,接著再來一次高強度的體能鍛煉,然後他們就可以在為學員規定的睡覺時間入睡了。 他們擠出宿舍,在走廊裡排成一隊。「你們的標誌色是綠褐綠。」迪馬克說。他向大家說明如何憑藉走廊牆壁上的燈光標誌弄清楚返回宿舍的通道。豆子發現自己在行進中被人從隊伍裡擠出來好幾次,最後終於落到了隊伍末尾。他並不介意——擠撞兩下又不會頭破血流,而且隊伍最後恰好是最佳的觀察位置。 走廊裡時而有其他孩子從他們身邊經過。大多數穿著不同圖案的鮮亮制服。有時是一個,有時是兩個或三個。還有一次迎著他們跑來了一群裝束齊整的學員。這些人戴著頭盔,配著樣子奢侈的武器,神態威武,趾高氣揚。豆子覺得非常有趣。這是一個團隊,他想,他們這是要去大打一場吧。 剛到的孩子們敬畏地看著這幫大孩子,招來了一片滿不在乎的取笑聲。「新兵蛋子們!」「鮮肉上桌啦!」「誰把尿撒在大廳裡沒弄乾淨!」「聞聞他們身上冒出來的傻氣吧!」 走在豆子前面的幾個新兵心理不大平衡,像自言自語一樣咕咕噥噥地回了幾句嘴,引來大孩子們更多的哄笑和譏諷。豆子見過大街上的大孩子怎樣仇視和欺辱小孩子,為了一點食物,他們把小孩子攆得到處跑,絲毫沒把被他們奪走食物的小孩子的死活放在心上。豆子從親身體會中知道,真正的拳打腳踢才意味著傷害。他眼中早已看慣了殘忍、剝奪、侮辱和謀殺。而其他孩子卻看不出這幫大孩子嘲諷中的善意。 豆子一心想知道的是:這個團隊是如何組織起來的,誰是老大,老大通過什麼方式選出,還有這個團隊的存在有什麼目的。他們統一的制服表明了團隊的官方性質。就是說實際上是大人在進行幕後的操控——這點倒是與鹿特丹街頭的團夥組織方式不一樣。在鹿特丹,大人們老是想破壞流浪兒們的團夥,報紙上說他們是帶有犯罪性質的非法組織,而不承認他們是為了活下去才組成的可憐的小聯盟。 這正是那些統一制服的意義所在。大人們選定它們,在上面附加某種特別的意義,然後讓孩子們穿上。 所以當務之急是要瞭解那些教官。 這些很難用語言表述準確的念頭從豆子的腦海裡一閃而過。在那群噓聲不斷的穿制服的大孩子還沒跑到自己跟前時,豆子心裡已經吃准了一件事:這個團隊根本沒什麼權力,至少與教官比起來是這樣的。接著這夥人看到了比所有孩子都矮一大截的豆子,這下他們像炸鍋一樣,哈哈大笑起來,發出各種怪聲。「喔呵呵!還不如一顆糞蛋兒大。」「哇噻!他會走路的耶!」「小朋友,找不到媽咪了嗎?」「試問這東東算不算是人類中的一員?」 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豆子立刻就把這些話拋到了腦後。但他能感覺到新兵隊伍前面的孩子們正在幸災樂禍。他們在飛船上受到了羞辱,現在輪到豆子被人調戲了。他們為此高興。豆子也為此高興——因為這樣一來,大家就不會再把他當作一個死對頭。這群老兵對他的貶低使他覺得更安全了,危險來自…… 來自哪裡?這個地方有些什麼危險? 當然有危險。這他知道。危險無處不在。既然教官們大權在握,那麼危險一定來自他們。迪馬克已經動手了,他讓別的孩子與他對立。所以從自我保護的角度出發,豆子必須想辦法從根本上削弱教官對其他孩子的控制。在這裡想保平安,就只有暗中破壞教官的影響力。但這本身又是一種最大的危險——如果被抓個正著的話。 他們把手掌按在一塊嵌進牆壁的感應板上掃描過掌紋,然後順著一根立柱往下溜——豆子還是頭一回握到這麼光滑的立柱。在鹿特丹,他經常滑下那些排水管、路標杆和路燈杆。他們滑到戰鬥學校的一個高重力區域。腳在健身房裡一踩實,豆子就意識到在宿舍那層時,自己身子有多輕,而在這裡,卻感到重得厲害。 「這裡的重力只比地球上大一點兒。」迪馬克說,「你們每天都得上這兒來待上半個小時,否則,時間長了,你們就會骨質疏鬆。你們必須抽出時間鍛煉,讓自己的耐力保持在最佳狀態。關鍵是耐力訓練,而不是練出一身疙瘩肉。總之,堅強的毅力,才是我們最需要的素質。」 這番話對這幫孩子而言幾乎毫無實際意義,但教練員很快讓他們在活動中明白了健身房的用處。他們進行了大量的運動,只有負重方面的健身項目沒讓他們做。其實這裡有不少負重訓練用的器材,但那是供教官們使用的。「你們一進入這裡,每個人的心跳就受到監測,」教練員說,「到這裡五分鐘後,你們的心跳速率沒有明顯提高,或者在接下來的二十五分鐘內不能保持提高後的水平,那麼這些情況將顯示在你們的個人記錄上,而我能在監控臺上看到這些記錄。」 「我也會得到一份報告。」迪馬克說,「那樣你們的大名就會登上小豬榜,讓大家都知道你們在訓練時偷懶。」 小豬榜。這就是他們使用的手法——當著大家的面羞辱一個人。蠢透了,好像豆子會在意這個東西一樣。 那個監控台才是豆子現在的興趣所在。從進到健身房的那一刻起,他們的心跳速率就被自動監測,幹了些什麼也被記錄在案,這怎麼可能呢?他差點脫口問出這個問題,但馬上他就意識到了答案:是制服有問題。機關一定設在他們的衣服裡。某種傳感系統。它多半能將心跳速率等很多信息傳送給監控者。借助這東西,監控者們當然還能監測各個位置的孩子的活動。也就是說,整個戰鬥學校數以百計的孩子都處於這種監視之下,電腦會隨時報告他們的情況:位置和心跳速率。天知道還會有些別的什麼數據。這裡的某個地方有個專門的房間,被教官們用來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嗎? 也許不是衣服。臨下來之前他們在感應板上掃描過掌紋,想來從那時起每個人的身份就已被識別。這意味著還有一種可能:健身房裡設有某種特別的感應裝置。 應該弄清楚這件事。豆子舉起手。「長官。」他開口道。 「什麼事?」教練員開始沒注意到豆子,現在才看見這個異常矮小的學生,不由得感到驚訝,嘴角浮起一絲微笑,轉過頭看了看迪馬克。迪馬克面無表情,沒對他的微笑和驚訝做出任何回應。 「心率監測器是裝在我們的衣服裡嗎?如果我們訓練時脫下一些衣服,那會不會——」 「健身房裡不允許脫衣服。」教練員打斷豆子的話道,「這裡的室內溫度經過專門調試,所以你們根本不用脫掉衣服。你們將始終處於監測之下。」 算不上是個真正的答覆,但已經告訴了豆子他想瞭解的事情。監測一定是借助衣服來實現的。也許衣服裡有個標誌符,掃描掌紋時,識別器把信息輸入健身房的傳感系統,從而確認每個孩子身穿的衣服。這樣解釋就比較合理了。 所以衣服剛被穿上時標誌符是不對應任何人的,直到大家掃描過掌紋以後,衣服才被識別為穿在特定的某個人身上。這很重要——意味著不用光著身子也能找到躲過監視的辦法。光著身子,豆子尋思道,在這個地方未免太醒目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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