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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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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羅與歐安達顯然認為豬仔們是把願望當成了事實,兩人這種看法倒也簡單。但安德知道,蟲族女王一直在自己的蟲繭中與某個對象交流。「豬仔們說過蟲族女王是怎麼對他們說話的嗎?」 走在他另一邊的歐安達說:「不是對他們說,蟲族女王只跟魯特說話,魯特再轉告他們。這都是他們圖騰崇拜的一個組成部分。我們一直裝傻充愣,陪他們玩兒唄,裝出相信的樣子。」 「你們可真是屈尊俯就啊。」安德說。 「這是人類學田野考察的標準做法。」米羅說。 「可你們把心思都放在假裝相信他們上,所以不可能從他們那裡學到任何東西。」 兩人一愣,不由得放慢腳步。安德一個人先走進森林,兩人這才緊跑幾步趕上來。「我們把自己的一生都花在學習他們上了。」 安德停下來。「我是說向他們學習。」三人這時已經進入了樹林,陽光透過枝葉灑下來,斑斑點點,讓他們的表情不太容易分辨。但他知道這兩人臉上會有什麼表情。惱火、氣憤、輕蔑——這個什麼都不懂的陌生人,居然敢對他們的專業評頭論足?行啊,就讓他們聽聽吧。「你們採取了高高在上的姿態,進行你們的嘗試行動,幫助這些可憐的小東西,但你們完全忽略了這一點:他們也有什麼東西可以教教你們。」 「比如什麼!」歐安達質問道,「比如殺掉造福於他們、救活他們妻兒的恩人,把他活活折磨死?」 「既然這樣,你們為什麼容忍他們的這種行為呢?他們做出這種事之後,你們為什麼還要繼續幫助他們?」 米羅擋在歐安達和安德之間。保護她,還是擔心她暴露出自己的弱點?安德猜測著。「我們是專業人員,知道人類與豬仔存在巨大的文化差異,這種差異是我們無法解釋的——」 「你們只知道豬仔是某種動物,他們殺害皮波和利波,就好像卡布拉吃卡匹姆草一樣,不應該受到責難。」 「對。」米羅回道。 安德笑了,「所以你們永遠無法從他們那裡學到任何東西,就是因為你們把他們看成動物。」 「我們把他們看成異族!」歐安達邊說邊一把推開米羅。她顯然不希望接受任何人的保護。 「從你們對待他們的態度看,你們認為他們沒有能力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安德說,「異族是有能力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的。」 「那你想怎麼辦?」歐安達嘲諷地說,「沖進樹林,將他們全部送上法庭?」 「告訴你們,雖然你們和我本人在一起,但豬仔們通過死去的魯特,對我的瞭解比你們深入得多。」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總不會說自己就是最初那個代言人吧?」米羅顯然認為這種想法荒唐無稽到了極點,「是不是說,你停在盧西塔尼亞軌道上的飛船裡當真裝著一批蟲族成員,等著你把他們送下來,再——」 「他的意思是,」歐安達打斷米羅的話,「他這個外行比我們更清楚該怎麼跟豬仔打交道。照我說,這句話就是證明,我們根本不該把他帶來見——」 歐安達突然不說話了。一個豬仔從灌木叢中露出頭來。個頭比安德想像的小,簡做的電腦模擬圖像可沒有他那麼重的味兒,不過那股味兒倒也不討厭。「太晚了。」安德輕聲道,「我想我們已經見面了。」 不知豬仔有沒有表情,安德一點兒也看不出來。米羅和歐安達猜出了他的想法。「他非常吃驚。」歐安達輕聲嘟噥著。說出安德不知道的事,這是教訓教訓他,讓他放明白點兒。沒關係,安德知道自己是個外行,他還希望,自己使他們那種循規蹈矩、天經地義的思維模式產生了一點小小的動搖。他們的思維模式已經僵化了,如果他想從他們那裡獲得幫助,就必須讓他們打破舊的模式,得出新的結論。 「吃樹葉者。」米羅說。 吃樹葉者的目光一動不動停留在安德身上。「死者代言人。」他說。 「我們把他帶來了。」歐安達說。 吃樹葉者一轉身,消失在樹叢中。 「這是什麼意思?」安德問道,「他怎麼跑了?」 「你是說你猜不出來?」歐安達反問道。 「不管你喜不喜歡,」安德說,「豬仔想跟我對話,我也要和他們對話。最好的方法是你們幫助我理解所發生的一切。不過,也許你們也不明白他們的行為。」 安德看著他們進行激烈的思想鬥爭,最後他松了口氣,米羅顯然下了決心。他沒有擺架子,只心平氣和地回答:「你說得對,我們也不明白他們的行為、舉動。我們和他們玩的都是猜謎遊戲。他們問我們問題,我們也問他們問題。據我們所知,雙方都沒有有意識地向對方洩露任何信息。我們甚至不能向他們詢問我們最感興趣的問題,就是擔心他們從中獲得太多信息。」 歐安達仍不願意與米羅步調一致地採取合作態度。「我們知道的東西,你二十年也別想瞭解到。」她說,「在樹林裡跟他們說十分鐘話就想掌握我們的知識,你別做夢了。」 「我不需要掌握你們的知識。」安德說。 「你也覺得自己沒這個本事?」歐安達問。 「有你們和我在一起,我當然不需要再費力氣掌握你們的知識。」安德笑著說。 米羅知道安德這是在恭維他們,他也笑著說:「行,我就把我們知道的告訴你,不過能告訴你的恐怕也沒有多少。吃樹葉者見到你可能不是很高興,他與另一個名叫『人類』的豬仔不和。從前他們以為我們不會帶你來,吃樹葉者覺得他勝利了。可是現在,他的勝利被奪走了。也許這麼一來,我們是救了『人類』一命。」 「卻搭上了吃樹葉者的一條命?」安德問。 「這誰說得准?不過我有一種直覺,『人類』把自己的一切全都押上去了,但吃樹葉者沒有。吃樹葉者只想讓『人類』栽個跟頭,卻沒打算取代他的位置。」 「但你沒有把握。」 「這就是我們從來不敢問的事情之一。」米羅笑道,「你說得也對,這種事我們已經習以為常了,簡直沒意識到我們沒向他們提出這個問題。」 歐安達氣壞了,「他說得也對?我們怎麼工作的他連見都沒見過,卻一下子成了評論家——」 安德沒興趣聽他們爭論,只管朝吃樹葉者消失的方向走去,知道他們會跟上來的。那兩人的確跟了上來,爭論只好以後再說了。安德見他們跟上來,便繼續提問。「你們進行的這個嘗試行動,」他邊走邊說,「給他們提供了新食物嗎?」 「我們教他們如何食用梅爾多納藤的根莖。」歐安達說,回答得非常簡潔,就事論事,不過至少她還在跟他說話。她雖然氣憤,但並不打算一走了之,不參加這場至關重要的與豬仔的接觸。「先浸泡,再曬乾,以去除含氰的成分。這是短期解決方案。」 「長期解決食物問題要靠母親目前已經中止了的莧屬植物改造項目。」米羅說,「她開發出了一個新品種的莧,非常適應盧西塔尼亞的環境,適應到對人類無益的程度。盧西塔尼亞本土蛋白質成分太重,而地球蛋白質成分則太少了。但我們覺得這種東西應該對豬仔很有好處。我讓埃拉給了我一些樣本。當然,我沒告訴她這件事有多麼重要。」 埃拉知道什麼、不知道什麼,說出來恐怕會嚇你一跳。安德心裡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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