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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錄像室裡只有他們兩人,安德手掌貼門,閉鎖門閘。「好了,咱們來看吧。」

  屏幕上顯示的正是安德過去從不同的帶子上拼湊到一起的情形。馬澤以自殺式的突擊沖入了敵軍陣形的心臟部位,接著是一聲爆炸,然後——

  然後什麼也沒有發生。馬澤的飛船繼續移動,避開爆炸的衝擊波,在蟲族其他飛船中左沖右突。但它們沒有朝他開火,甚至沒有改變航向。兩艘敵軍的飛船互相撞在一起,爆炸開來,它們的碰撞是毫無理由的,任何一個飛船駕駛員都能避免這種碰撞。但它們卻連一絲輕微的閃避動作都沒有。

  馬澤按下快進鍵,跳過前面的一段。「我們等了三個小時,」他說,「沒有人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錄像上顯示,接下來,聯合艦隊的飛船開始慢慢接近蟲族艦隊,突擊隊登上了蟲子們的飛船,開始切割飛船的外殼。後來又發現全部蟲族已經一動不動地死在原位。

  「就這些。」馬澤說,「所有能看到的東西你都看過了。」

  「為什麼會這樣?」

  「誰也不知道答案。我個人有一些推論,但大批科學家說我不夠資格發表評論。」

  「可你是那個打贏戰爭的人。」

  「我也覺得我有資格評論,但你知道,那些外星生物學家和外星生物心理學家無法接受一個純粹猜測的解釋。我想他們全都恨我,因為看過那些錄像帶後,他們不得不放棄自己正常的生活,在艾洛斯上度過餘生。這是安全措施,你知道的。他們是不會高興的。」

  「把你的想法告訴我。」

  「蟲族沒有語言,它們用思想來交流。這種交流和核心微粒效應相同,是即時性的,就像『安塞波』一樣。但大多數人都認為這種交流方式是一種它們能夠控制的手段,就像語言一樣——我給你發出一個思維波,然後你再回答我。我從不相信這種說法。它們對戰況的反應太迅速了。那些錄像你都看過了,它們沒有協商採取哪一種行動。每艘飛船都像是一個生物體的一部分。它們的反應就像你的身體在打鬥時的反應一樣,每個不同部分都自動作出反應,無須考慮怎麼實施你的想法,這是一種本能反應。它們之間沒有思想交流這個過程,它們的所有思想都是共同的,即時性的。」

  「它們的整體就像是一個人,而每一個蟲族戰士就像這個人的手或者腳?」

  「是的。我不是第一個這樣想的人,但我第一個相信這種解釋。在戰役結束後,我曾經提出過一些想法,但那些外星生物學家都嘲笑我,讓我閉嘴,說那些想法太幼稚愚蠢。我的想法是:蟲族的的確確是蟲子,就像地球上的螞蟻和蜜蜂,有蜂后和工蜂。或許數億年前它們就是以這種方式來進化的。我們能確定的是,我們所見到的每一個蟲族都不能生育幼蟲。既然蟲族能進化出類似蜜蜂、螞蟻一樣共同思考的能力,為什麼蟲族不能有自己的蜂后或蟻后呢?這種蜂后或蟻后——蟲族的女王——也許仍然是它們群體的中心。這種進化早期的存在形式大有可能延續下來。」

  「那麼,是蟲族女王控制著整個群體?」

  「我有證據。這些證據那些科學家們沒有一個見過。第一次入侵時期不可能看到我說的證據,因為那次它們的目的是探測。但它們第二次入侵的目的是為了殖民。它們想建立一個新的蜂巢,或別的什麼東西。」

  「所以它們帶來了一位蟲族女王。」

  「這些是第二次入侵時的錄像,當時它們在小行星帶擊潰了我們的艦隊。」馬澤·雷漢調出那段錄像,將蟲族的編隊顯示在屏幕上,「告訴我哪艘是蟲族的母船。」

  這任務可不容易完成。安德看了很久都找不出來。蟲族飛船不斷移動,每一艘都是。看不出明顯的旗艦,也沒有明顯的指揮中樞。但慢慢地,隨著馬澤一遍又一遍重放錄像,安德開始注意到它們的移動都是沿著一個中心點向外輻射。那個中心點不斷變動,但經過長時間的觀察之後,現在它變得很明顯了:蟲族艦隊的「眼睛」和「大腦」是由一艘特定的飛船所擔任的。他把它指了出來。

  「你看出來了,我也看出來了。在所有看過這些錄像的人中只有兩個人能看出來。但我們是對的,是嗎?」

  「它們讓這艘飛船的移動方式像其他飛船一樣。」

  「它們知道這是它們致命的薄弱環節。」

  「你是正確的。那就是蟲族女王的座機。但不難想像,只要你一接近女王的座機,蟲族將立即集中全部火力,傾瀉在你的飛船上,把你炸得粉身碎骨。」

  「我知道。但這也正是我不明白的地方。當時蟲族並不是沒有阻止我——它們朝我猛烈開火,但它們似乎無法相信我竟然真的想殺死蟲族女王,這讓它們慢了一拍。或許在它們的世界裡,蟲族女王從來不會被殺死,它只能被俘獲或被打敗。我做了一件它們從未想過的事。」

  「於是在它被殺死之後,其他蟲族也隨之死去。」

  「不,它們只是喪失了意識。在我們登上第一艘飛船時,它們還是活著的,不過只是在生理上。它們不會移動,也不會對任何事作出反應,甚至在我們的科學家對它們進行解剖,想多瞭解一些有關蟲族的情況時,它們仍然沒有任何反應。但過了一會兒之後,它們全都死了,連遺囑都沒留下。失去了蟲族女王它們就全完了。」

  「為什麼科學家們不相信你?」

  「因為我們沒有找到蟲族女王。」

  「可它已經被炸成碎片了。」

  「戰爭就是這樣。生存是第一位的,生物學研究只好退居其次了。不過,他們中的有些人也漸漸開始認同我的想法了。住在這個地方,證據就擺在你面前,你總不能閉上眼睛不看吧。」

  「艾洛斯上有什麼證據?」

  「安德,好好看看你周圍。人類不會造這樣的建築,別的不說,我們喜歡高高的天花板,怎麼會弄得這麼矮。這是蟲族第一次入侵時的前哨基地。在我們察覺之前,他們就挖空了這個小行星。我們現在住的是一個蟲族的巢穴。但我們付了租金,犧牲了上千名戰士才把它們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清除出去。蟲族很頑強,它們寸土必爭。」

  現在安德明白了為什麼他總是覺得這些房間不大對勁。「我早就知道,這不是人住的地方。」

  「這裡藏了不少好寶貝啊。如果它們知道我們會打贏第一場戰爭,它們很可能根本不會建造這個地方。我們之所以能夠掌握操縱重力的知識,是因為蟲族在這裡安裝了重力增幅器。我們學會有效利用恒星能量也是源于他們塗黑了這顆小行星的外表。實際上,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們才發現這個巢穴。三天之內,艾洛斯逐漸從我們的望遠鏡裡消失了。我們派出一艘飛船來查找原因,這才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飛船傳回了這裡的影像,影像中也包括了蟲族如何登上那艘飛船,屠殺我們的船員。蟲族搜查飛船的整個過程中,影像一直在傳送,直到蟲族將整艘飛船拆毀時才停止。這是它們的盲點——它們從來沒有通信裝置,因此殺死船員之後,它們從未想過還會有人能看到它們。」

  「它們為什麼要殺死船員?」

  「為什麼不呢?對蟲族來說,幹掉幾個船員就好像你剪指甲一樣,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它們可能覺得除掉駕駛飛船的工作人員相當於關掉通信流,根本沒把這些行為看成謀殺有獨立意識、獨立遺傳基因的生命體。對它們來說,謀殺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它們只把殺死蟲族女王看作謀殺,因為殺死一個蟲族女王就是切斷了一整條基因鏈。」

  「所以它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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